這是他們離開瑰晨修道院前的最後一晚,大夥幾乎都睡了,只剩下珍妮歐還無法入眠,她翻來覆去,總覺得自從來到這裡,就有什麼事情一直卡在心裡過不去。
明天就要啟程前往幽影詛咒之地,要是熬夜影響隔天的精神那對整個團隊都不好,雖然知道這點,但一直這樣躺著也無法解決問題,於是珍妮歐悄悄的起身,打算四處走走。
她走到營地邊緣的山崖眺望,月色照映下的景色又觸碰到她心裡深處的那部分,到底是什麼呢?經過白天的折騰,珍妮歐實在是累了,不過眼前的風景竟讓她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不知不覺的又安心了下來。
她不記得自己怎麼睡著的,幸好早上醒來時精神不算太差,珍妮歐揉揉眼看了看昨晚待的山崖,突然靈光一閃,連跑帶跳的衝過其他正在收拾行李的夥伴們,跑回自己的帳篷中翻找背包。
珍妮歐翻出了她這一趟旅程中最重要的東西——一幅畫,她緩緩地把那幅畫攤開,然後,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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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離開,珍妮歐回頭再看了最後一眼那炫目的陽光與其眷顧之地,她背包裡的那幅畫已經完成了它的任務——帶她離開家鄉、走向寬廣的世界。
「珍妮歐!要走了!」
「噢,來了!」
珍妮歐習慣幫助別人,但這習慣不過是她為了追尋父親的腳步而養成的,並沒有什麼多麼偉大崇高的原因。
珍妮歐也不是什麼大愛的人,她想幫助的人就幫、她認定的惡人就殺。她一切行為都是點到為止,她不會干涉幫助對象的決定,也不會在惡人死後還繼續追究仇恨。
就好像是按照代辦事項在行事,做完一項就劃掉,睡個覺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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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大家第一次看到珍妮歐的眼淚。
為了前往月出之塔,他們來到暗影之地,沒想到竟看到熟悉的人們——朋友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中,四周黑暗、死寂。
“伊卡隆......阿沙拉克......賽孚......怎麼會……”
珍妮歐怔在原地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靜靜的巡視了一圈,確認沒有生還者。
當晚他們扎營休息時,珍妮歐一個人來到湖邊,白天強忍住的悲傷一下子潰堤,即使用雙手摀住臉,眼淚還是不斷溢出掌心。
「別跟我說妳在為了那些提夫林而哭,」阿斯代倫靠著一旁的樹,雙手環在胸前,他對於那些難民的遭遇沒有表達任何想法。「想拯救所有的人本來就是一件可笑的事。」
雖然說出口的話有些刺耳,但這次阿斯代倫的語氣倒是沒有平常那樣刻薄,只是平平淡淡的陳述事實。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珍妮歐抹掉臉上的淚水,又繼續掉淚。
「他們是朋友……」珍妮歐抬頭看向阿斯代倫,那樣悲傷的表情讓他把原本要說的話都吞了回去,一種莫名的情緒卡在胸口,讓阿斯代倫感到不安。
「……不久前的宴會還跟他們說好要再見面……」
「我以為我幫助了他們……」
「如果我沒讓他們離開翠綠林地,或是我應該跟著他們一起走......說不定......」
這是珍妮歐這輩子第一次深刻感受何謂「失去」,並不是說她從來沒失去過什麼,只是這次不只是失去她認為是朋友的人,還有珍妮歐對於幫助他人的這件事感到動搖,也許她做的都是錯的。她這麼想著。
「原來我一直都做得不夠多……」
珍妮歐閉上眼,腦中全是他們在翠綠林地相處過的人們。
「真是夠了!妳給我振作一點!」阿斯代倫突然抓住珍妮歐的肩膀用力的搖晃了幾下,「明明每次我對妳的助人行為嗤之以鼻,妳都會堅持自己的作法,憑什麼妳現在要為了根本不是妳的錯而在這邊哭哭啼啼自怨自艾?」
「妳已經盡力了!根本沒有人責怪妳!」
阿斯代倫的吼聲讓珍妮歐停止了哭泣,她呆楞的看著他的眼睛,月亮出來了,她可以隱約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那一片紅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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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後來是如何結束話題的,總之珍妮歐稍微恢復了情緒,向阿斯代倫道謝之後就去休息了。
這一夜沒有人真正入睡。
阿斯代倫有點煩惱,他總覺得他的伴侶跟他在一起根本不像是戀人。
比如說,當珍妮歐以獎勵為由撫摸那隻烏鴉的時候,也會順便揉一把阿斯代倫的脖頸後的頭髮,同時說著「做的真棒」之類的話,這時候阿斯代倫覺得自己彷彿變成遊俠的寵物之一。
當珍妮歐跟商人買新衣服的時候,會不斷詢問阿斯代倫的意見,也會花許多時間幫他搭配衣服,這時候阿斯代倫覺得自己成了她的閨密。
而現在,阿斯代倫覺得他的伴侶根本是他的老媽子。
「阿斯代倫!你在喝什麼?」珍妮歐看到阿斯代倫打算放進嘴裡的瓶子,立刻衝過來一把搶去。
「血啊?」
「哪來的?」
「昨天經過停屍間不是撿了一堆嗎?」阿斯代倫雙手抱胸,不裡解珍妮歐為什麼不讓他喝,「我又沒傷害任何人。」
珍妮歐噘起嘴看了看手中的血瓶,嫌棄的表情寫滿臉上,「才不是那個問題,」她說「這裡可是被詛咒的地方耶,這些血液都不知道放多久了,喝了會生病的。」
「喝了要是肚子痛怎麼辦?」她認真地抬起頭看向她的吸血鬼戀人,「要喝就喝新鮮的。」
阿斯代倫聽傻了,先不說吸血鬼會不會吃壞肚子好了,應該是不會吧?當然,有些生物的血液會讓他不舒服沒錯,但也不至於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重點是他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在意吸血鬼喝的血液新不新鮮?
「我的天啊,親愛的妳真是......」阿斯代倫忍不住笑了出來,甚至越笑越大聲,就算捂住嘴都還是無法抑制笑意,就連眼淚都擠出來了。
「笑什麼啦......」珍妮歐委屈的癟著嘴,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抱歉抱歉......我只是,」阿斯代倫輕咳一下緩過笑意,「我只是太高興了。」
沒等對方回話,阿斯代倫就走上前抱住珍妮歐,將臉埋進她的頸邊輕輕吻著。
她的關心很笨拙,但他收到了,他確實是被愛著的,無論他們之間看起來如何,都是以愛為基礎構築的關係。
「聽妳的,達令,我以後只喝新鮮的。」柔柔的氣息與尖銳的牙搔著珍妮歐的脖頸,她癢的咯咯笑,伸手回抱住阿斯代倫的腰,更是將自己的身體與其相貼。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阿斯代倫覺得今天的血特別好喝。
「謝謝你幫助了一群不起眼的提夫林找到回家的路。」
珍妮歐還沒回話就先跨步上前給了眼前的提夫林女孩一個有些過於用力的擁抱,酸澀的眼眶擠出幾滴熱淚,可能落在了對方的肩頭。
「相較起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比不上你們帶給我的情誼那樣珍貴,謝謝你,謝謝你們......」
阿爾菲拉先是愣了一會,接著笑了起來,抬起手回抱住珍妮歐,像是安撫孩子那樣輕輕拍著對方的背。
珍妮歐的胸口既溫暖又刺痛,她想起那些失去的人,深刻感受到安穩的日子是如此的難能可貴,無論如何,她都要竭盡全力去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白天解決了藝術家老朋友的問題大家都累了,今晚眾人都提早上床休息,而阿斯代倫看了一眼床邊的那份「禮物」,要說不開心那肯定是假的,只不過其中還有更多複雜的感覺。
他不想了,翻身倒頭躺下,但還沒睡著就感覺到有東西爬上他的床......
「我的天,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欲求不滿,親愛的。」阿斯代倫沒被嚇到,反倒是偷偷摸摸的那個傢伙被阿斯代倫的聲音嚇得跳了起來。
「噢、你還沒睡啊......那個,我只是......」珍妮歐壓低聲音怕吵醒別人,欲言又止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阿斯代倫挑了挑眉,他還沒見過他的伴侶如此窘迫的樣子,他看好戲一般撐著頭微笑看著珍妮歐,另一手拉開被子示意對方上來。
珍妮歐抱著梟熊布偶鑽進被窩裡,一股安心的感覺讓她不自覺的更往阿斯代倫的懷裡蹭去。
「我猜猜,該不會是白天在那個宅邸裡的東西把你嚇壞了?」阿斯代倫調整好姿勢讓他倆都能舒適一些。
「......」
「不會吧?」阿斯代倫忍不住笑了出來,被珍妮歐捏了一下肚子才收斂一點。「那不過是幽靈,明明在幽影詛咒之地也遇過不少,你那時候也沒怕過啊?」
「那不一樣!」珍妮歐發現自己聲音太大了,又趕緊壓低聲音,「他們......他們不會從看不見的地方用家具丟我......也不會附在畫像裡對我尖叫......」越說越心虛,珍妮歐也說不出來為什麼詛咒之地的凶惡黑影都沒讓她害怕,一棟房子裡的鬼魂卻把她嚇得要死。
「嗚......」珍妮歐委屈地縮起身子,拒絕再解釋。
「好啦好啦。」阿斯代倫真的想笑到不行(但忍住了),他抱緊了懷裡的愛人,不能否認,有人在身邊的感覺真的很好。
「......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珍妮歐的聲音細細的,快睡著了。
阿斯代倫望向床邊那幅他的畫像,白天他們幫助了畫家之後對方說要幫他們畫一幅畫,珍妮歐毫不猶豫的就把他推去給畫家當模特兒,阿斯代倫理解珍妮歐用意的當下有些緊張,不,非常緊張,兩百年沒見到自己的樣子,不知道該期待還是擔憂。
畫像完成的那一刻,阿斯代倫比預期的要平靜,他看著自己的樣子,首先覺得放心,還好如記憶中同樣美麗,再來就是見到多年老友的熟悉且陌生的感覺,說不好是開心還是難過,但他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我很喜歡,真的,謝謝你親愛的。」阿斯代倫輕輕吻了珍妮歐的髮絲,又吻了她的額頭,見對方已經睡著發出呼嚕聲,阿斯代倫又說了一遍,「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我會想辦法,讓你再一次行走在陽光之下。」
聽見珍妮歐這麼說,阿斯代倫感到驚訝又驚喜,他原本以為自己永遠只能屬於陰影,但珍妮歐的一句話讓他燃起了一絲希望。
希望,這個詞在他受盡折磨的兩百年間一次都沒出現過,但命運真的很無常,沒想到那艘鸚鵡螺號的出現,給他帶來了第一個希望,而卡扎多爾的死亡是第二個,讓他得到真正自由的希望。
本以為就此結束了,沒想到珍妮歐還願意給他帶來第三次的希望。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阿斯代倫再次確認,他不希望珍妮歐做出任何後悔的決定,即使他內心根本一點都不願意讓她離開。
「是的,那就是我想要的。」珍妮歐看著阿斯代倫,那翠綠的眼瞳雖照不出吸血鬼的身影,但他依然能看見她的深情、她的愛。
「依照你那濫好人的性格,我還以為你會說要去幫助那些衍體,你不是英雄嗎?」阿斯代倫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有些打趣的說道。
珍妮歐的表情有些微妙,雖然微笑著,但眼角卻有些閃爍,「那些衍體確實需要幫助......但你也是啊,」她抬手輕撫了阿斯代倫的臉龐,淚水從眼眶溢出,「我很抱歉,沒能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拯救你......我還讓你失去了得到力量的機會......」
阿斯代倫愣住了,才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珍妮歐抹掉眼淚,語氣堅定的說「但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我就是只屬於你的英雄,以前沒有人拯救你......但你現在有我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和你在一起,一起面對未來。」
阿斯代倫感覺臉頰一股溫熱流過,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了眼淚,他捧起珍妮歐的臉,輕輕的吻了上去,那個吻是鹹的,心裡卻是甜的,這次終於有人來拯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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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如果旅途中你還是想做些好人好事,我不會介意的。」阿斯代倫笑著對懷裡的濫好人說。
「噢,你也知道的,你從來就阻止不了我。」
他們又親吻了一次,這次阿斯代倫偷咬了珍妮歐的嘴唇一口。
🖍️:言默
當阿斯代倫因為惡夢而驚醒,珍妮歐總是會拉著他躺在自己的腿上,手溫柔撫著阿斯代倫蓬鬆的頭髮,一邊輕輕哼著她母親唱過的搖籃曲,「小小一個燕子窩,窩裡小燕剛出殼,探出頭來吱吱叫,張開大嘴直嚷餓…」
阿斯代倫聽著兒歌,忍不住笑了起來,「妳這樣唱歌我也餓了,妳知道嗎?燕子跟老鼠比起來還比較好吃一點,只是飛在天空比較難抓。」
珍妮歐也被逗得失笑,用手捏了一下阿斯代倫的臉頰,「現在讓你咬一口,你可以好好睡嗎?」
阿斯代倫笑瞇了眼,抬手勾住珍妮歐的脖頸拉向自己,輕啄了她的唇,「那當然,吃飽了比較好睡。」
於是珍妮歐躺進阿斯代倫的懷中,任由他將腦袋瓜埋在自己的脖子親吻與吸取,她一樣輕撫著阿斯代倫的頭髮,在因失血而昏睡之前低聲的哼著「…餵飽小燕窩邊坐…呢喃唱著催眠歌…」
小故事
珍妮歐臉上的小鳥刺青是小時候跟科爾佛玩的時候不小心被科爾佛啄傷留下疤痕,科爾佛很自責,珍妮歐雖然表面上沒有責怪科爾佛但還是很難過臉上留疤。
媽媽看小孩跟烏鴉朋友的氣氛變很僵,於是在珍妮歐的疤痕上畫了兩隻小鳥,說代表他們的友情。
珍妮歐非常喜歡,也跟科爾佛和好,長大一點之後珍妮歐就自己去找刺青師把那個圖案刺在臉上。
珍妮歐小時候並不是很常綁辮子,她的媽媽每天都會幫她綁不同的髮型保持新鮮。
某天珍妮歐的爸爸難得在家於是帶她去鎮上逛街,珍妮歐開開心心的牽著爸爸的手,看著琳琅滿目的店家,店面櫥窗的玻璃照映出她今天綁著的兩顆包包頭和兩條小辮子,那兩條小辮子在她的蹦跳下左右搖晃著。
「你的髮型好可愛!」突然一個陌生的女孩向珍妮歐搭話,但內向的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對方,只能躲到爸爸的背後,支支吾吾的說了一聲謝謝。
從那天以後,珍妮歐每天都央求媽媽再幫她綁同樣的髮型,她不記得那女孩的模樣,也不記得對方是誰。她總是想著「要是當時勇敢一點和她做朋友就好了。」
珍妮歐喜歡吃水果是眾所週知的,但阿斯代倫發現最近珍妮歐在吃蘋果、櫻桃、草莓的時候,都會盯著手中的水果看好久才放進嘴裡,觀察了好幾天,阿斯代倫決定解決他的疑惑。
「你到底在看什麼呢親愛的?水果就是水果,難道它們會反咬你不成?」
阿斯代倫湊到珍妮歐的面前,想看看她手上的那顆蘋果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珍妮歐不急著回答,而是看了看手中的蘋果,然後又抬頭看向阿斯代倫的眼睛。
「我只是……很喜歡這樣的鮮紅色,像寶石一樣漂亮。」
阿斯代倫先是困惑的回望珍妮歐,當他意識到對方的意思時,他頭一次覺得自己輸了。
珍妮歐送給阿斯代倫的那幅畫有附畫框,但珍妮歐覺得並不滿意,老是說著要找個更漂亮的來換,然而他們在城裡逛了幾圈都沒找到讓她滿意的畫框,後來這事便不了了之。
幾天後,阿斯代倫早上起床,發現畫框的角落多了一朵小花。
隔天,阿斯代倫發現畫框的另一個角落也貼了一朵小花。
接下來的每一天,那畫框都會多添上一朵小花,有時候是紅的,有時候是黃的,也有紫色和藍色。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做的,但阿斯代倫並沒有向那人詢問這件事,因為,如果那些花代表著小小的愛,那被那些名為花朵的愛意包圍的他,可說是最幸福的人了吧。
珍妮歐五歲的時候曾經失足掉進湖裡,還不會游泳的她奮力掙扎卻越是往下沉沒,她感覺她的口鼻浸滿銳利的湖水,吸不到空氣、看不到方向、聽不見科爾佛在遠處大叫的聲音……
她感覺時間彷彿過了一世紀(實際上只過了十秒),一隻大手將她從池裡拽了出來,重獲新生的她抱緊眼前的救命恩人嚎啕大哭,她的叔叔一邊溫柔笑著一邊哄拍懷裡的姪女,「沒事的,妳是最勇敢的,沒事的。」
後來珍妮歐的叔叔還是會常常帶她去那個湖邊玩耍陪她克服恐懼,所以長大後的珍妮歐非常感謝她的叔叔當時沒有因為過度保護而讓她留下童年創傷。
多年後她再次來到那個湖邊時,發現記憶中廣大的湖水不過只是一個小池塘罷了。
珍妮歐小時候太過內向所以沒什麼朋友,以至於當她擁有了一群同生共死的夥伴時,科爾佛不禁感嘆「珍妮歐妳終於有朋友了」,說著還一邊嘎嘎叫,眼角甚至假裝擠出誇張的淚水。
珍妮歐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我又不是沒朋友,是誰跟我一路從老家來到這裡啊?」說完撇過頭去,沒讓她的搭檔看見臉上的表情,「他對我來說可是非常重要的呢。」
科爾佛停止了嘎嘎聲,眼角濕濕的。
現趴
🖍️:蕭培
似乎要下雪了。
阿斯代倫一邊收拾著吧檯一邊看向窗外,今晚的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住了,路燈的光昏昏暗暗,還不如他的酒吧來的明亮。
似乎要下雪了。
今天酒吧關得早,阿斯代倫早先時候就把客人都請回家了,即使有些熟客吵著說要再多喝幾杯,同樣被阿斯代倫連趕帶推的送出門外,爾後他快速的收拾完酒吧就穿上大衣離開了,今天他有事。
似乎要下雪了。
阿斯代倫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也許是因為冷的關係使他腳步有些急躁,忘記帶手套了。他想。
在他們看見彼此的那一刻,下雪了。
珍妮歐站在公園的路燈下,嘴裡吐出一陣陣白霧,她的臉頰被冷空氣凍的有些紅,但是當她轉頭看見阿斯代倫的那瞬間,臉上的笑容堪比冬天的陽光,溫暖、燦爛。阿斯代倫是這麼想的。
「這麼冷妳怎麼沒戴手套?」
「出門太趕,忘記了......哎,你也沒戴啊!」
珍妮歐拉起阿斯代倫冰冷的雙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一邊哈著氣一邊搓揉,希望能讓那雙蒼白的手暖和一點,可惜因為她自己的手也是冷的,效果不大。
「好啦,別搓了,我的手都要被你搓掉一層皮了。」阿斯代倫打趣的說著,沒想到對方並沒有就此放棄,反而直接將他的雙手貼到她的臉頰上,「等等......很冰的......」
珍妮歐捧著阿斯代倫的手貼著臉頰,冰涼的觸感讓她小小的驚呼了一聲,接著她抬起頭看向阿斯代倫,不意外的發現那雙紅眼睛也正看著自己,珍妮歐笑了起來,臉頰更紅了。
阿斯代倫的雙手暖了起來,胸口也暖了起來,他看著眼前的小太陽,想著那是否能融化所有的雪花。
當他們並肩走在回家的步道時,雪還在下。
🖍️:愛玉
她看見他的時候,有種熟悉的親密感,她彷彿在他眼中看見另一個自己,但那不過是一瞬間的奇妙錯覺。
而當他看見她的那瞬間,內心那座已然平靜千年的湖泊再次掀起漣漪,每一片水花都帶著不曾褪色的記憶,當她那熟悉的翠綠眼瞳凝視著自己,他能看見她的靈魂從未改變,是他最親愛、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