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R)

*有兒童不宜情節,只是非常含蓄,含蓄到幾乎看不出,如果雷R向還是避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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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誰也沒想過狗輯接著就確診了。

迫不得已,他們私下再見面的時間只能更往後延,賊克慶幸自己沒有被傳染到之餘,還是分了些微的心力去稍稍擔心那條狗的狀況,希望他懂得放過自己,否則沒人處理能量的事情。

賊克隨意看了一下班表,下一次再在主播台上搭配將是八月中的事情了。


他繼續著生活,本以為只是一如往常,但有太多細節都是初次,他手忙腳亂;也有太多事情反覆發生,他無從適應,那份看不見的壓力始終佇立如陰影。


「幹這個中路是三小啊?逛街逛了三十幾秒,支援也比對面慢是怎樣?」


遊戲裡不斷傳來Art第二人格開啟的語音,賊克對著黑白畫面一陣無止境的煩躁,對Art的猛烈輸出沒什麼想法,一心只想著剛剛怎樣還能再把操作拉滿。


即使如此,戰績依然是一整排的紅色。


「幹,我好爛喔,我怎麼可以這麼爛啊……這邊好像吃到太多招了耶。」

「這裡是比較難啦,如果你輔助有先手的話比較有機會,但他已經把自己的E用掉了,那你就不要上去換血了。」


他聽著Art的指導,腦袋一陣空白。這遊戲怎麼這麼難?五個位置,一百多隻角色,五百多種技能,無限多種情況和可能,他真不是個咖,不懂的佔多,學習的速度也堪憂,真不知道能不能負擔這份工作。

不是擔心自己再度把好不容易捧到的飯碗丟了,更是一種對自己無能的憤怒。他鑽牛角尖的想著。


「喂──你還好嗎?」


Art問他,他才從漫無止盡的自責中稍緩過神;卻沒辦法給予肯定的回答。


「還是你體內的能量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我過陣子再幫你平衡一下,如何?」

「……不用啦,你的積木碎片是消耗品,也是你的收入來源之一,怎麼能一直麻煩你。」

「這你不用擔心啦,我再去跟悠五借就可以了,千年積木碎片這種東西他肯定有一堆。」


……何止一堆,說不定還多到可以當批發商了。


「唉,你叫他動用他的能量,讓聊天室的王八蛋全部都滾蛋比較實在啦。」

「誰?誰嘴你,一個一個全部都拉進我們矮人監獄啊──」


在喧鬧中,一天又過了,熱鬧又忙碌的日子總是體感特別快,不改的是每日倍增的壓力。


「好的,各位觀眾,歡迎收看2022年亞洲電子競技公開賽,重嘯冬鹿區八強賽,我是今天上半場的主播賊克。」

「大家好,我是然。」


播報才剛開始他就發現自己的節奏卡得不行,那種熟悉的沮喪感又在蔓延。在下播後他的高中生搭檔也是一直懊悔的說「我好爛我真的好爛」之類的話。

他走回休息室,看見狗輯時愣了半秒,這才想起班表上的下半場本就有他,只是闊別一段時間沒見,他當下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欸欸然,你剛剛那個漏接很猛耶,根本是……從罰球線投出的麵包球!」

「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為什麼我這麼爛──嗚嗚嗚嗚嗚──」


瞎蓋和然隨即展開了一場誰都聽不懂的招呼兼對話,狗輯見狀,轉過頭看著他,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賊克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那什麼狗表情哪。」

「怎樣,你不恭喜我出線嗎?我那精湛的操作你有沒有看到?」

「你是說你的亞菲利歐如何完美的大反方向嗎?哇靠,那真的很猛欸,神明。」

「公三小,你沒有看到我那個俐落的切槍跟比鬼還猛的判斷嗎?」

「我就銀牌仔,看不懂啊。」


狗輯的笑意堆得更滿,他似乎心情不錯,即使褪去也顯得他整張臉神采奕奕;這傢伙這陣子過得還行吧?包括控制能量的事情,賊克心照不宣。


「不說這個了,你還好嗎?剛剛走進門的時候,臉色沒那麼好看欸。」


賊克下意識感到退卻;又是同樣的問候,但狗輯與他始終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說的當然不只是身高上的因素──狗輯早就是個老屁股了,本就是來節目刷存在感兼玩樂性質,即使做不了賽評他還有其他路走,但賊克不是,他是個需要機會的小咖,日日都在擔心自己能否生存下去。


所以他對他的關心感到一種特別的隔閡感,尤其,他從不覺得他們熟稔,私底下他們的聯繫甚少──不算上晚上時間的話。


「……」

「好啦,你不想說就不說,27號晚上你可以嗎?播完比賽來幫我平衡一下。」

「啊你28號不是還要播LSC?這樣來得及嗎?」

「睡在那間套房就好了啊,早上起床離捷運又近,方便。」


有你這麼順便把公器私用的人嗎?賊克也沒有多說什麼,這人這麼忙,也只能多配合他。

反正……也不過是晚上那短暫的配合罷了。


大概是又一日的流逝沒有足夠的踏實感,他又做了夢,複習著自己坐在墊高的主播台椅子上,和搭檔的尷尬對話,他絞盡腦汁,卻無從改善已發生的事情;他一個轉身醒來,下意識摸索著自己的手機,點開PTT的LOL版。

整頁都是下半場主播的噓文,他沒有感到鬆一口氣,反而那種腦袋一片空白的情境又不斷盤旋著。


畢竟不可能被罵就不上去工作,他確認了27日的播報,依然開實況打LOL,和聊天室的狗輯一起耍白痴,時間很快就來到27號。

Art一進門就注意到他的狀況不太好;照樣與他寒暄幾句,再次提出幫他控制好能量的要求,他想著這次不能再拒絕了,但晚上必須要先去幫助狗輯,於是與他約定了隔幾天再見面。


但在他走出鍇睿的大樓時,多少感到有些後悔;精神的承載力讓他們這種天生就有能力的人,成了載舟覆舟的最關鍵因素,人類長年的演化趨近穩定、成熟與安全,於是擁有能量的人都致力於一生如同普通人般活著,他們因此數量稀少,運氣不好一旦被曝光於陽光下,往往都已經成了一具什麼都調查不出的屍體,或是成日如夢囈語也無人理睬的精神病患。


而他似乎就快要到那個臨界點了。


下了捷運,平時蒼白的燈光看起來很像看牙醫時頭上儀器的光亮,連瞇起眼都覺得暈眩。他開始有些許耳鳴的症狀,行走時都覺得重心不穩,他好不容易躲在黑漆漆的屋簷下,離轉彎處只有一步之遙。


可他繞不進那個小小的巷子,胸口都被膨脹的能量撐開,他的意識雖然都在,五感卻被放大了數倍,連光的亮度都刺得像在眼皮底下燒,腦袋像坐著旋轉咖啡杯,感覺逐漸失去了血氧。他在手中捏著小小一點能量──稍稍釋放它們會舒服些,但這只是杯水車薪──


「賊克。」


熟悉的聲音響起,因而那遙遠的一步再也無法踏出;他捉著自己的左手,再多加用力就會將它捏碎,能量便噴薄而出。


「賊克!」


五感的放大使那兩個字震耳欲聾,更能聽出那摻雜的擔心──但那難保不是一種感官超載下的錯覺。他只得自己矮小的身板被扛著,擠進門縫再到那片空空的床前,能量還攥在手心,卻只來得及用來撐著自己的身軀,他被摔在床單時還聽見自己的能量在躁動,瘋狂地想反過來支配他。

他並不確定什麼是足夠真實的,能量在試圖讓他失控,但有個聲音鍥而不捨地在叫他,有隻手摸到了他的口袋裡頭,卻沒能摸出他的拘束器;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完蛋了,換他要插滿儀器地躺在病床上度過餘生,意識就要離他而去。


「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他試圖點點頭。


「集中……所有精神……在……感覺……上……等你……清醒……再讓你……揍一頓……」


他沒有應允,但在超常的感官中他隨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向後倒去,背後的雙手抱住他的肩膀,他的雙臂再也抬不起,然後那件陪他征戰多年的西裝隨著動作落在了地上。

他試圖集中精神去聽鈕扣脫離衣物的聲音,細微卻清晰得彷彿全世界只剩下這樣的一幅場景。直到小腹被他的掌心覆蓋住,發燙的感覺蔓延,他開始大力呼吸,能量瞬間堵塞在他的肩頸,而他的側脖傳來如同被蚊子叮咬的感覺,接著聽到項鍊被連同部分皮肉啜咬的聲音。

他下意識掐著那個人的大腿,但對方並沒有因此退卻,他的襯衫被敞開,露出自己上半身一片肉色,然後小腹上的手向上移動,直到輕輕按著他的項鍊墜飾。

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因此劇烈地撕扯了一陣,比將要失控的感覺更加難受,於是只能捉住狗輯的上臂,如缺氧的人般半張著口,他低下頭將臉頰貼著他的,接著伸手去解開他的褲頭。


賊克順著他的動作把自己的褲子踢掉;要不然下一秒他會把自己的頭蓋骨往右手上的能量一頭撞去,變成血肉橫飛的慘樣。他的下半身感覺到狗輯的手指,那難堪的部位與觸感能使他稍稍清醒,骨盆不自覺地發著抖,直到他又被抱住了雙肩,鼻樑上的眼鏡被取下,放在一旁的櫃上。

他面向床單倒下,聽得到另一個呼吸徘徊在耳邊,而被貫穿的感覺壓倒性的清晰──那很難說是一種快感,更像是被強迫張開的痛,難以言喻得像在撕裂他,然而胸前的手將他圈得更緊,彷彿在替他分散一些疼痛,這幾乎無濟於事。他掐緊了那隻手的上臂,在他的袖子裡輕輕呻吟。

那是一種奇怪的痠痛,交合的聲音使身體本能地更為興奮,他在他的雙臂中晃動著,但他仍然在顫抖,昏沉的視線連房內的輪廓都無法勾勒,他看不到背後人的臉,他怕他一回頭便會後悔,即使他好奇也不知道究竟對方抱持著怎樣的心情。

體溫升得更高,好不容易捉回來的一絲意識又將融化。他試著去感受這一刻與他最為接近的人,他的手指撫過他的喉結、鎖骨、乳頭、肚臍,最後握起他的性器。

他最後還是忍不住反覆叫出聲來,青澀的身體從未被另一個體溫安慰過,因此觸碰的地方都火燒般紅透,延燒了整個夜晚。他因此釋放了些許的壓力,隨即腦袋被空白的夢溢滿,不需再次次複習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賊克有一度覺得,如果在這一個夜晚被開腸剖肚,那說不定也是一種甚好的結局。


但他在清晨甦醒,便沒有了逃避的可能。他身上罩著昨天第一件被脫下的西裝外套,全身就跟被槍打過一樣痛又使不出力。狗輯坐在床沿,背對著他,沒有低頭滑手機也沒有注意到他已經清醒。

他們從未共度同一個夜晚,畢竟以往他都盡量在天亮之前離去,他們的交情似乎不足夠這麼親密的相處;而昨晚的種種更像是一場不該真實存在的夢。

有別於人工燈飾,自然而溫柔的晨光照著他的背影,他有一瞬間想要叫出他的名字,但對之後該說些什麼感到堵塞。

狗輯背對著他站了起來,他只來得及閉上眼假裝睡覺。失去視覺反令他感到些許焦躁不安,因為身前人一點聲音都無,一分鐘也像一世紀漫長。

他試著保持規律的呼吸,卻在感覺到狗輯觸碰他的墜飾時,心跳不免漏了幾拍;他的手貼著他的胸口,像在確認他的存在。

然後他聽到了悉悉窣窣的騷動聲,床板再度傳來木頭負重的聲響,狗輯輕輕抱住了他,呼吸在他耳邊,不帶一絲情色的把部分重量壓在他身上。這隻狗有夠大隻。他有些分心的想著。


而等他終於放開他的時候,他大概已經完整的回憶起昨晚的所有細節了。他聽見門被打開,隨即被慢慢闔上的聲音,睜開雙眼摸索著手機,滑開來是早上十點多,也差不多快到LSC的總決賽時間。

他在床上發呆了一段時間,便緩緩爬起來,穿好衣服,準備離開這個小小的空間。


那是一件不為人知的事情。

甚至他也偶爾會覺得這一切是否都不曾發生過,包括與他的每個細節,和這一個多月以來關於英雄聯盟的一切,雖每一日都體會著,卻仍不夠真實。


但唯一能確定的是,現在還遠遠不是看見盡頭的時候。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