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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第一场】
（陆炳上。）
陆炳 （引子） 麟袍扬金印悬肘，不羡文章山斗。
（念） 恼恨贼子太张狂，欺君罔上霸朝纲。许多奸贼成佞党，残害我朝大忠良。
（白） 老夫，陆炳。嘉靖驾前为臣，官拜锦衣卫大堂。如今莫仁兄不知为了何事，得罪严府，命丧蓟州。严府有公文到来，道人头是假。圣上有旨，命我审问人头。我想这个人头或者是假，只是叫我怎样审问，叫我好难断也。
汤勤 （内白） 汤老爷到。
门子 （白） 汤老爷到。
陆炳 （白） 哦汤老爷到……哼！我想汤勤乃严府的耳目，他今此来，必为审头之事。嗯，我自有道理。
来，有请汤老爷。
门子 （白） 有请汤老爷。
汤勤 （内白） 嗯哼！
（汤勤上。）
汤勤 （念） 只为雪艳美佳人，费尽三茅七孔心。若得她心合我意，人头是假也是真。
（白） 报，汤勤告进！
（哦……）
小官汤勤参见老大人。
陆炳 （白） 啊？汤老爷过得衙来，敢是拿老夫的弊病不成？
汤勤 （白） 告辞。
陆炳 （白） 转来。
汤勤 （白） 在。
陆炳 （白） 为何去心忒急？
汤勤 （白） 不是啊，小官上得堂来，一言未发，怎说拿老大人的弊病？这“弊病”二字，喏喏喏喏，小官吃……罪不起呀。
陆炳 （白） 呵呵呵呵……
老夫乃是一句戏言哪。
汤勤 （白） 戏言？哎呀，倒吓了我一身的冷汗呢。
陆炳 （白） 汤老爷到此必有所为。
汤勤 （白） 奉严爷之命，前来会审人头。
陆炳 （白） 哦，怎么？汤老爷是前来会审人头的吗？哎呀呀呀，来来来，请来上坐。
汤勤 （白） 此乃朝廷法堂，小官不敢坐。
陆炳 （白） 哦，怎么，你也晓得是朝廷的法堂？
汤勤 （白） 呦，督理法堂，怎么不知呀。
陆炳 （白） 如此旁设一座。
汤勤 （白） 谢座。
陆炳 （白） 哎呀，幸得汤老爷到此，不然我还要具帖相请呢。
汤勤 （白） 小官是呼唤即至。
陆炳 （白） 汤老爷，少时审问人头的时候，若有不到之处，还请汤老爷多多地指教哇。
汤勤 （白） 老大人忒谦了。
陆炳 （白） 忒谦了？呵呵呵……
来，带人犯。
门子 （白） 带人犯！
（张龙、郭义、戚继光、雪艳同上。）
张龙、
郭义、
戚继光、
雪艳 （同白） 参见大人。
陆炳 （白） 听点！
门子 （白） 张龙。
张龙 （白） 有。
门子 （白） 郭义。
郭义 （白） 有。
门子 （白） 戚继光。
戚继光 （白） 有。
门子 （白） 雪艳。
雪艳 （白） 有。
陆炳 （白） 戚继光、雪艳下去；张龙、郭义往上跪。
（戚继光、雪艳同下。）
陆炳 （白） 张龙、郭义，我来问你们，在哪里拿住犯官莫怀古？
张龙、
郭义 （同白） 蓟州西门以外，柳林之中拿住的。
陆炳 （白） 什么时候？
张龙、
郭义 （同白） 黄昏时候。
陆炳 （白） 黄昏时候怎样进城？
张龙、
郭义 （同白） 叫开城门，劈了栅子，击动堂鼓，才见戚大人。
陆炳 （白） 戚大人怎样吩咐你们？
张龙、
郭义 （同白） 戚大人言道：此事重大，必须两家担待。
陆炳 （白） 何为“两家担待”？
张龙、
郭义 （同白） 头门以里，仪门以外，有一军牢小房，将我等并锁在一处，里面有灯，外面有人，等到五更天明，看着绑，看着斩，人头打入木桶，回复严爷。
陆炳 （白） 可是实情？
张龙、
郭义 （同白） 句句实情。
陆炳 （白） 下去。
张龙、
郭义 （同白） 是。
（张龙、郭义同下。）
陆炳 （白） 带雪艳。
门子 （白） 雪艳上堂。
（雪艳上。）
雪艳 （白） 叩见大人。
陆炳 （白） 雪艳。
雪艳 （白） 有。
陆炳 （白） 严府校尉在哪里拿住你丈夫莫怀古？
雪艳 （白） 蓟州西门以外，柳林之下拿获的。
陆炳 （白） 什么时候？
雪艳 （白） 黄昏时候。
陆炳 （白） 怎样进城？
雪艳 （白） 叫开城门，劈了栅子，击了戚大人的堂鼓，才见戚大人。
陆炳 （白） 戚大人怎样发落？
雪艳 （白） 戚大人言道：此事大了，要做两家担代。
陆炳 （白） 何为“两家担代”？
雪艳 （白） 一门以里，仪门以外，有座军牢小房，将我等并锁在一处，里边有灯，外面有人，等到五鼓天明，看着绑，看着斩，人头打入木桶，才回复严爷的。
陆炳 （白） 可是实情？
雪艳 （白） 句句实情。
陆炳 （白） 下去。
雪艳 （白） 是。
（雪艳下。）
陆炳 （白） 啊，汤老爷。（敲桌子）欸，汤老爷。
汤勤 （白） 啊，大人，有何话讲？
陆炳 （白） 汤老爷，想戚继光乃八台总镇。他罪犯于皇家，非犯你我。这锦衣卫大堂可以有他个座位。
汤勤 （白） 老大人开恩，倒是原有他的座位。
陆炳 （白） 原有他的座位？
带戚继光。
门子 （白） 戚继光上堂。
（戚继光上。）
戚继光 （白） 参见大人。
陆炳 （白） 戚继光，堂口有个矮座，谢过汤老爷。
戚继光 （白） 多谢汤老爷。
汤勤 （白） 大人请坐。
戚继光 （白） 谢座。
陆炳 （白） 戚继光。
戚继光 （白） 有。
陆炳 （白） 严府校尉在哪里拿住犯官莫怀古？
戚继光 （白） 蓟州西门以外，柳林之中。
陆炳 （白） 什么时候？
戚继光 （白） 黄昏时候。
陆炳 （白） 怎样进城？
戚继光 （白） 叫开城门，劈了栅子，击了堂鼓，才见犯官。
陆炳 （白） 你是怎样吩咐他们？
戚继光 （白） 犯官言道：此事重大，要做两家担待。
陆炳 （白） 何为“两家担待”？
戚继光 （白） 头门以里，仪门以外，有座军牢小房，将他等并锁在一处，里面有灯，外面有人。等到五鼓天明，看着绑，看着斩，人头打入木桶，回复严爷。
陆炳 （白） 可是实情？
戚继光 （白） 句句实情。
陆炳 （白） 下去。
戚继光 （白） 是。
（戚继光下。）
陆炳 （白） 汤老爷。
汤勤 （白） 大人。
陆炳 （白） 这个人头啊，是真的了。
汤勤 （白） 怎见得是真的了？
陆炳 （白） 看他们上得堂来，俱是一样的口供，岂不是真的了？
汤勤 （白） 哦，大人说他们四人上得堂来，口供具是一样，人头就是真的了？假的！
陆炳 （白） 怎么？
汤勤 （白） 他们一路而来，同宿旅店，串通好了的口供，蒙哄老大人的。
陆炳 （白） 哦，怎么？他们是串通了口供，蒙哄老夫？
汤勤 （白） 是啊。
陆炳 （白） 啊，汤老爷，老夫倒有个拙见在此。
汤勤 （白） 有何高见？
陆炳 （白） 前几日斩了几名江洋大盗，首级尚未盛殓，将它摆在堂口，莫怀古的人头也摆在堂口；叫那雪艳上堂，认真便真，认假便假。你看如何？
汤勤 （白） 但凭老大人。
陆炳 （白） 来！将大盗人头摆在堂口，莫怀古的人头也摆在堂口。
（刀斧手同摆木桶，将假莫怀古人头放在桶内。）
陆炳 （白） 带雪艳。
雪艳 （白） 叩见大人。
（雪艳上。）
陆炳 （白） 雪艳。
雪艳 （白） 有。
陆炳 （白） 堂口有几个人头。哪一个是你丈夫莫怀古的人头——
（陆炳暗指。）
陆炳 （白） 抱头见我！
雪艳 （白） 遵命。
（二黄散板） 陆大人座上把话讲，
吩咐雪艳女娘行。
轻移莲步下公堂，
只见人头列两旁。
那一旁好似夫模样，
他、他……人头为何面皮黄。
这厢不是到那厢，
（哭） 喂呀！
（二黄散板） 怀抱人头跪公堂。
陆炳 （白） 下去。
雪艳 （哭） 喂呀！
（雪艳下。）
陆炳 （白） 啊，汤老爷！
汤勤 （白） 大人。
陆炳 （白） 这个人头啊，越发是真的了。
汤勤 （白） 怎么又是真的了？
陆炳 （白） 看那雪艳不顾肮脏，抱住她丈夫的人头痛哭，岂不是真的了吗？
汤勤 （白） 哦，老大人说那雪艳，上得堂来，不顾肮脏，抱着人头痛哭，这人头就是真的了？呵呵！我把雪艳好有一比。
陆炳 （白） 比作何来？
汤勤 （白） 猫儿哭老鼠——
陆炳 （白） 此话怎讲？
汤勤 （白） 假慈悲。
陆炳 （白） 哦！假慈悲？
汤勤 （白） 哎哎哎哎哎哎。
（陆炳回顾左右。众人同试泪。）
陆炳 （白） 啊，汤老爷。你看我这两旁的衙役，俱已落泪，他们也是假慈悲吗？
汤勤 （白） 他们呐，也有一比。
陆炳 （白） 比作何来？
汤勤 （白） 听评书落泪——替古人担忧。
陆炳 （白） 哦，他们是听评书落泪，替古人担忧？
汤勤 （白） 替古人担忧。
陆炳 （白） 啊，汤老爷，你怎么不替古人担忧啊？
汤勤 （白） 老大人说哪里话来，我与那莫大老爷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他罪犯皇家，自作自受，我替他担的什么忧？
陆炳 （白） 哦，你与他非亲非故就担不着忧？
汤勤 （白） 我不能担忧。
陆炳 （白） 你一口咬定莫怀古的人头是假，难道莫怀古的人头有什么质对不成？
汤勤 （白） 呦，大有质对呀。
陆炳 （白） 有什么质对？
汤勤 （白） 莫大老爷的相上有两样贵处啊。
陆炳 （白） 哪两样贵处？
汤勤 （白） 前有梅花颚，后有三台骨，那才是真的呢！
陆炳 （白） 哎呀呀，岂不闻人死则变呐。
汤勤 （白） 呃，生就的骨头，长就的容，一辈子不能改变的。
陆炳 （白） 哦，万无更改？
汤勤 （白） 万无更改。
陆炳 （白） 哦，汤老爷，我想这梅花颚长在明处，可以得见，三台骨长在脑后，你是怎么得见呐？
汤勤 （白） 哎呀，若提起此事，说来也就长了。
陆炳 （白） 怎么长了？
汤勤 （白） 当初小官不得第的时节，我在那钱塘卖字画为生，莫大老爷出门拜客而归，路过我那画棚，他见我的字是真草隶篆，画是水墨丹青，他乃读书人，有怜才之意，故而将我收留，到他家下以为幕宾。他进京补官，又将我带进京来。我们一路之上，同宿旅店，同盆洗脸，同架穿衣，同桌用饭，故而么，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陆炳 （白） 哦，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来问你，那莫大老爷他待你如何？
汤勤 （白） 莫大老爷待小官么，恩重如山。
陆炳 （白） 哦，恩重如山？
汤勤 （白） 绝不亏心啊。
陆炳 （白） 唉，老夫我好恨呐！
汤勤 （白） 老大人敢莫恨着小官不成？
陆炳 （白） 嘿嘿，并非恨的汤老爷；我恨的是那去世的莫怀古，当初就大大失了眼力！
汤勤 （白） 啊，怎见得我那莫大老爷失了眼力呀？
陆炳 （白） 你方才言道，你不得第的时候，在钱塘卖字画为生，那莫大老爷出门拜客而归，从你那画棚经过，见你那字是真草隶篆，画是水墨丹青，他是读书之人，有怜才之意，因此将你收留，到他家下，以为幕宾款待。进京补官，又将你带进京来。他既然将你带回府去，不该将你带进京来；既然将你带进京来，又不该把你荐与了严府。你才做了经历司，有了这身荣耀。常言道得好，烧柴讲根本，饮水要思源， 不是渔夫引，焉得上舟船！
如今莫怀古惹下这样杀身大祸，才有你这铁板的干证。
唉，我想莫怀古弃官逃走，原办差人是严府的校尉，张龙郭义，在蓟州地方，拿住犯官。蓟州总镇戚继光将他等钉锁监牢之内，等到五鼓天明，看着绑，看着斩。人头打入木桶，解回京都。人头是真不假，老夫就是这样落案呐！
汤勤 （白） 啊？老大人就是这样的落案哪？好好好好，告辞了！
陆炳 （白） 转来！哪里去？
汤勤 （白） 我回复严爷！
陆炳 （白） 你是怎样回复严爷？
汤勤 （白） 我就说此案审得不清不明，糊里糊涂地就落了案了。
陆炳 （白） 啊，糊里糊涂就落了案了？
汤勤 （白） 你这不是糊里糊涂的落案么？
陆炳 （白） 我来问你：那严爷他是狼？
汤勤 （白） 不是狼。
陆炳 （白） 他是虎？
汤勤 （白） 不是虎。
陆炳 （白） 却又来。非狼非虎，吞吃老夫不成？
汤勤 （白） 嘿嘿……他虽然不是狼虎，也有些虎狼之威！
陆炳 （白） 怎么讲？
汤勤 （白） 虎狼之威！
陆炳 （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呵呵呵……
汤勤 （白） 老大人为何发笑？
陆炳 （白） 我笑你这两句话是颠而又狂，尊而又大。
汤勤 （白） 怎见得呀？
陆炳 （白） 我问道那严爷他是狼，你言道他不是狼；我又问道他是虎，你又说道他不是虎。纵然是狼，我有打狼的汉子；纵然是虎，我有擒虎的英雄。想我陆炳，乃是二甲进士出身。为官以来，一不欺君，二不罔上，三不贪赃，四不卖法，以公执公，毫无私弊。我做官，做的是嘉靖皇上的官，又不曾做他严府的官，又不是他严府的走狗家丁，势力的小人！
我如今奉了天子令诏，审问人头。你不过是领了严大人一句话，前来会审人头。我与那严大人乃是一殿为臣，你到此我不过是看其上敬其下，才赐了你一个座位。你就该在一旁，耳闻目睹，听其自然才是。怎么，你一不耳闻，二不目睹，倚仗权势藐视朝廷命官。我这锦衣卫大堂是有王法的所在，你在此这么摆来摆去，呃，可我又不买你的字画呀。
哼，真乃无休无耻，不知自爱。左右，撤座！
汤勤 （白） 这老头儿倒有些火性。我倒弄了个没趣！这这这……有了，老头是好奉承的，待我奉承他几句也就完了。就是这个主意。
咦，啊，呵哈哈哈……啊，大人，小官不会吃酒，今早吃了几杯水酒，酒言酒语，冲撞了老大人，喏，小官这里磕头赔罪了。老大人不要动怒，小官是酒后失言哪。
陆炳 （白） 哦？怎么，汤老爷是吃醉了酒了？
汤勤 （白） 可不是么。
陆炳 （白） 岂不知人命关天，非同儿戏呀！
汤勤 （白） 是是是啊，下次改过了。
陆炳 （白） 下次改过了？好好，坐下。
汤勤 （白） 谢座。
陆炳 （白） 怎样地审问呢？
汤勤 （白） 老大人呐，有道是：“抄手问贼贼不招，用棒呼犬犬必逃”。此事不动大刑，谅他们不招。
陆炳 （白） 听汤老爷之言，敢莫叫老夫动刑？
汤勤 （白） 五刑不动，谅他们无有口供。
陆炳 （白） 汤老爷，你来看这上？
汤勤 （白） 皇天。
陆炳 （白） 下？
汤勤 （白） 后土。
陆炳 （白） 为官者？
汤勤 （白） “良心”二字。
陆炳 （白） 人若无良心？
汤勤 （白） 若无良心么……叫天狗吃了“他们”。
陆炳 （白） 哦，天狗吃了他们？
嘿嘿，我想这无有良心之事，旁人做得来，难道我陆炳就做不来？
来！
门子 （白） 有。
陆炳 （白） 带张龙、郭义！
门子 （白） 张龙、郭义上堂。
（张龙、郭义同上。）
张龙、
郭义 （同白） 叩见大人！
陆炳 （白） 唗！我把你们两个奴才，奉了严爷一道公文，一路之上是遮天盖地，少不得啰唆州县。拿一个犯官不清不明。
来，扯下去打！
张龙、
郭义 （同白） 汤老爷讲情。
汤勤 （白） 慢来，慢来。啊老大人息怒，他二人打不得呀。
陆炳 （白） 啊？老夫连他二人都打不得？
汤勤 （白） 不是呦，他二人是牵连在内。
陆炳 （白） 哦，听汤老爷之言,敢莫是与他二人讲情？
汤勤 （白） 不敢，老大人开恩。
陆炳 （白） 哼，我把你们两个奴才，几十板子暂寄在腿上，把人情送在汤老爷的脸上。还不谢过汤老爷。
张龙、
郭义 （同白） 多谢汤老爷。
汤勤 （白） 谢过大人。
便宜你们，还不下去！
（张龙、郭义同下。）
陆炳 （白） 带戚继光！
门子 （白） 戚继光上堂。
（戚继光上。）
戚继光 （白） 叩见大人！
陆炳 （白） 嗯！胆大戚继光，身为八台总镇，监斩人头不清不明。
来，大刑伺候！
押诏官 （内白） 黑诏下。
门子 （白） 黑诏下。
陆炳 （白） 下去。
（戚继光下。）
陆炳 （白） 汤老爷，审头事大，接诏事大？
汤勤 （白） 王命为尊，接诏的事大呀。
陆炳 （白） 汤老爷请便。
汤勤 （白） 告退。
（汤勤下。）
陆炳 （白） 香案接旨。
门子 （白） 香案接旨。
（四侍卫引押诏官同上。）
押诏官 （白） 黑诏下，跪。
陆炳 （白） 万岁。
（陆炳跪。）
押诏官 （白） 听宣读，诏曰：“今有一十八名江洋大盗，犯官三名，因刑部染病，命锦衣卫陆炳监斩。”诏书读罢，望诏谢恩！
陆炳 （白） 万万岁！
（陆炳起，接诏。四侍卫引押诏官上马，同下。陆炳入座。汤勤上。）
汤勤 （白） 大人，黑诏到来，所为何事啊？
陆炳 （白） 圣上拿住十八名江洋大盗，命老夫监斩。啊，汤老爷，审头事大，斩头事大？
汤勤 （白） 自然是斩头事大。
陆炳 （白） 斩头事大。
老夫有一事相烦。
汤勤 （白） 老大人吩咐。
陆炳 （白） 老夫前去监斩人头，烦劳汤老爷与我背审背审雪艳呐。
汤勤 （白） 背审雪艳？小官情愿代劳，情愿代劳。
陆炳 （白） 情愿代劳？
来，带雪艳。
门子 （白） 雪艳上堂。
（雪艳上。）
陆炳 （白） 将她吊在西廊。
雪艳 （白） 喂呀。
陆炳 （白） 张龙、郭义。
门子 （白） 张龙、郭义上堂。
（张龙、郭义同上。）
陆炳 （白） 命你二人看守雪艳，若是卖法，打折尔的孤拐。
张龙、
郭义 （同白） 是。
陆炳 （白） 带戚继光。
门子 （白） 戚继光上堂。
（戚继光上。）
陆炳 （白） 哼！身为八台总兵，监斩人头不清不明。老夫赏你一乘小轿，随在老夫轿后，斩几个人头与你见识见识。
来，开道。
（四站堂军、四刀斧手、门子、戚继光、陆炳同下。）
汤勤 （白） 陆炳监斩人头去了，他命我背审雪艳。哎，待我来背审背审。
张龙、
郭义 （同白） 嗯哼！
汤勤 （白） 二位在此啊，方才受惊了。
张龙、
郭义 （同白） 有劳汤老爷讲情。
汤勤 （白） 岂敢岂敢。老大人监斩人头去了，他命我背审雪艳，你二人歇息去吧。
张龙、
郭义 （白） 大人吩咐，我们不敢远离。
汤勤 （白） 我要背审雪艳了。
张龙、
郭义 （白） 不敢远离。
（汤勤与张龙、郭义银两。）
汤勤 （白） 哎，来来来来，这里有一茶之敬，送与你们吃杯茶吧。
张龙、
郭义 （白） 汤老爷的银子，我们不敢要。
汤勤 （白） 我送与你们，只管收下。
张龙、
郭义 （白） 多谢汤老爷。
汤勤 （白） 不值一谢。
张龙 （白） 伙计。
郭仪 （白） 伙计。
张龙 （白） 这个人头分明是真，也不知哪个坏种偏说是假，害得我们票也消不成。你在里面访，我在外面访，访着此人，也不打他，也不骂他，将他的眼睛挖将下来，挂在树梢上，刮东风，往西摆，刮西风，往东摆，摆来摆去，摆死这个球囊儿。
（张龙回头对汤勤。）
张龙 （白） 汤老爷，你是个好人。
我们饮酒去呀！
郭义 （白） 饮酒去。
（张龙、郭义同下。）
汤勤 （白） 好哇！花了一锭银子，买了他们一顿好骂呀！唉，自找。
啊，雪娘子，陆大人监斩人头去了，命我来背审于你，我看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妇人，你若猜得着我的心事，我说人头是真，它就是真的了；你若猜不着我的心事，我说人头是假，他一辈子也不能落案。你那心中要放明白些才好！
雪艳 （白） 啊，汤老爷，你请退后一步。
哎呀且住！听此贼言来语去，分明是有霸占我之心，我若不允，人头之事，何日才得落案哪？【小锣一击】哦！我自有道理。
啊，汤老爷，你请过来吧！
汤勤 （白） 雪娘子，怎么说？
雪艳 （白） 汤老爷，你可记得那年在钱塘江上船的时节，我险些儿失足落水，多亏你扶了我一把……
汤勤 （白） 哎，不错，你还记得？
雪艳 （白） 那时节我的心中么……
汤勤 （白） 怎么样啊？
雪艳 （白） 就有了你了……
汤勤 （白） 喂呀呀，怎么，你在钱塘江上船的时节，险些失足落水，彼时我上前搀扶你一把，那时你那心中就有了我了？如此说来，我的亲——
（内喝道声。汤勤惊，下。四站堂军、四刀斧手、门子、陆炳同上。）
汤勤 （白） 呃，不要乱七八糟地。
嗯哼。
陆炳 （二黄散板） 大炮一响人头掉，
为人休要犯律条。
（汤勤上。）
汤勤 （白） 老大人城外监斩，多有辛苦。
陆炳 （白） 为国勤劳，何言辛苦？
汤勤 （白） 但不知都是什么案子啊？
陆炳 （白） 一十八名江洋大盗，外有犯官三名。
汤勤 （白） 哦，还有犯官三名，头一案是什么呀？
陆炳 （白） 头一案？临阵脱逃，应当问他个什么罪名？
汤勤 （白） 临阵脱逃，理当问斩啊。
陆炳 （白） 哦，理当问斩？
汤勤 （白） 斩者无亏。
陆炳 （白） 不错，问了个斩罪。
汤勤 （白） 还有啊？
陆炳 （白） 第二案，克扣军饷，应当问他个什么罪名？
汤勤 （白） 哎呀，也该问斩。
陆炳 （白） 不错，也问了个斩罪。
汤勤 （白） 第三呢？
陆炳 （白） 还有么……哦，是有一小官，在大官面前搬弄是非，害了他恩主一家，死走逃亡。似这样无有良心之人，应当问他个什么罪名呢？
汤勤 （白） 哎呀，这个案子倒是不要紧啊。不犯事便罢。若破了案么，轻轻地打他几十手简子也就是了。
陆炳 （白） 哦？打他几十手简子也就是了？
汤勤 （白） 看看他的下次。
陆炳 （白） 哼！我想此人，不犯在老夫的手中便罢，若是犯在老夫手中，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汤勤 （白） 哎呀，老大人呐，忒重了。
陆炳 （白） 舌尖杀人，实在地可恶啊。
汤勤 （白） 他总是初犯呐。
陆炳 （白） 忒重了？
汤勤 （白） 实在是忒重了。
（陆炳冷笑。汤勤赔笑。）
（陆炳 （白） 哈哈哈……）
（汤勤 （白） 呵呵呵……）
陆炳 （白） 唉，汤老爷，可曾背审雪艳啊？
汤勤 （白） 雪艳？我背审过了。
陆炳 （白） 背审过了？人头呢？
汤勤 （白） 那个人头是真了？
陆炳 （白） 啊？
汤勤 （白） 是真的了。
陆炳 （白） 哎呀呀，汤老爷，你上堂来半日，方讲了一句有良心的话呀。
汤勤 （白） 哎呦，小官是最有良心的。
陆炳 （白） 你最有良心？好，我来问你，张龙、郭义？
汤勤 （白） 销票无事。
陆炳 （白） 戚继光？
汤勤 （白） 原任八台。
陆炳 （白） 雪艳？
汤勤 （白） 雪艳么？但凭老大人发落。
陆炳 （白） 好，如此将她，发往钱塘。
汤勤 （白） 哎呦，钱塘路远呐。
陆炳 （白） 钱塘路远……哦，发往蓟州。
汤勤 （白） 蓟州无人。
陆炳 （白） 蓟州无人？
汤勤 （白） 并无亲眷了哇。
陆炳 （白） 唉，也罢，暂寄在老夫衙内。
汤勤 （白） 怎么？暂寄在老大人衙内呀？诶！人头不真，你再背审。
（汤勤下。陆炳离位。）
陆炳 （白） 啊？
且住啊！我将雪艳发往钱塘，他说道钱塘路远，发往蓟州，蓟州无人，寄在老夫衙内，他言道人头是假，还要我背审背审，这是何故！这！这！这这这这……
雪艳 （白） 好个不明白的陆大人哪！
（雪艳哭。）
陆炳 （白） 哎呀且住！老夫正在踌躇之间，听那雪艳言道：“好个不明白的陆大人！”莫非她要与我那莫仁兄报仇？莫仁嫂啊，雪娘子！你若能替我那莫仁兄报仇，拚着我这顶乌纱不要，也要与你担代担代。正是：
（念） 清官反把赃官做，明人倒做这懵懂人。
（汤勤上。）
汤勤 （白） 老大人为何背地沉吟？
陆炳 （白） 非是老夫背地沉吟。我将雪艳发往钱塘，钱塘路远，发往蓟州，蓟州无人，寄在老夫的衙内，出入又不便。
汤勤 （白） 老大人的声气也不好听哪。
陆炳 （白） 呃，暂寄在汤老爷府中，汤老爷意下如何呢？
汤勤 （白） 老大人越发地糊涂了。
陆炳 （白） 怎么？
汤勤 （白） 我想那雪艳又不是什么物件，今日寄在东，明日寄在西。老大人若办哪，就办它个水落而石出。
陆炳 （白） 哦，办它个水落而石出？汤老爷，可曾携眷来？
汤勤 （白） 哦，这倒不曾有。
陆炳 （白） 也罢，老夫为媒，将雪艳断与汤老爷，汤老爷你的意下如何呢？
汤勤 （白） 怎么，老大人将雪艳断与小官为妻么？哎呀呀，老大人真是小官重生父母，再造的爹娘。这里与老大人磕头致谢了。
陆炳 （白） 哈哈哈……起来起来。我来问你，这人头？
汤勤 （白） 人头是真的呀。
陆炳 （白） 张龙、郭义？
汤勤 （白） 那是销票无事。
陆炳 （白） 戚继光？
汤勤 （白） 原任八台。
陆炳 （白） 严爷降罪？
汤勤 （白） 有小官担待。
陆炳 （白） 好，原要你担待。
来，带张龙、郭义。
（张龙、郭义同上。）
陆炳 （白） 人头是真，你二人销票无事。下去。
张龙、
郭义 （同白） 多谢大人。
这就好了哇。
（张龙、郭义同下。）
陆炳 （白） 将雪艳放下来。
（陆炳闲书“棘”、“荆”两字在扇上。门子欲上前解缚。）
汤勤 （白） 慢来，不用你们，男女授受不亲。待我亲自解下来。
（汤勤解缚。）
雪艳 （哭） 喂呀！
汤勤 （白） 哎呀，吃了苦了。过来，与老大人磕头。
陆炳 （白） 雪艳，本当将你发往钱塘，钱塘路远；发往蓟州，蓟州无人；寄在老夫衙内，出入不便。老夫为媒，将你断与汤老爷。汤老爷比不得莫大老爷，早晚必须小心——
（陆炳将扇上两字合成“刺”字，暗示雪艳。）
陆炳 （白） 伺候！
汤勤 （白） 唉！你要记下了！
雪艳 （白） 谢大人！
（二黄散板） 陆大人此事断得好，
猜透雪艳计笼牢。
待等三更时候到，
（雪艳下堂。）
雪艳 （二黄散板） 管教贼子赴阴曹。
（雪艳下。）
汤勤 （白） 小官告辞了。
（二黄摇板） 辞别大人下公堂，
摇摇摆摆作新郎。
（汤勤下。）
陆炳 （二黄摇板） 狗汤勤下堂喜洋洋，
怎知机关在内藏。
吩咐左右忙退堂，
（四站堂军、四刀斧手同下。）
陆炳 （二黄摇板） 快请戚大人到二堂，有话商量。
门子 （白） 有请戚大人。
（戚继光上。）
戚继光 （二黄摇板） 忽听大人一声唤，
急忙向前问根源。
陆炳 （白） 请坐。
戚继光 （白） 有座。
陆炳 （白） 恭喜贤弟，贺喜贤弟。
戚继光 （白） 喜从何来？
陆炳 （白） 原任八台。
戚继光 （白） 那雪艳呢？
陆炳 （白） 断与汤勤了。
戚继光 （白） 仁兄你好无才也！
陆炳 （白） 贤弟呀！
（四平调） 戚贤弟休道兄好无才，
怎知机关揣在怀。
狗汤勤、莫仁兄的冤仇债，
岂肯把事两丢开？
贤弟你请去做八台，
三日自有这好音来。
戚继光 （白） 告辞了！
（二黄摇板） 辞别仁兄出衙外，
回转蓟州坐八台。
（戚继光下。）
陆炳 （白） 衙役们听点。
衙役 （白） 来了！
（念） 堂上一呼，阶下百应。
（白） 参见大人。
陆炳 （白） 罢了。命你们每人领三分银子，与汤勤贺喜，用酒将他劝醉，回来重重有赏。
（念） 我今吩咐你，
衙役 （念） 怎敢误迟延。
【第二场】
【第二场】
雪艳 （内二黄导板） 谯楼上打罢了初更尽
（雪艳上。）
雪艳 （叫头） 老爷，夫君，喂呀老爷呀！
（回龙） 脱却了素衣又换新。老爷呀！
（二黄慢板） 我心中只把那汤勤来恨，
害得我一家人两下里离分。
我夫君往湖北埋名隐姓，
一家大小发配充军。
蓟州城替老爷丧了性命，
多亏那忠义仆小莫成。
今夜晚杀贼子我要报仇雪恨，
落得个青史名标在万古存。
谯楼上鼓咚咚人烟寂静，
等候了贼子到好用计擒。
（下人掌灯，汤勤醉态上。）
汤勤 （二黄原板） 金乌坠玉兔升满天星斗，
汤北溪今夜晚喜在心头。
莫老爷他待我恩高义厚，
都只为雪娘子结下冤仇。
大不该一捧雪被我泄露，
严大人带校尉去把杯搜。
我害得他一家人弃官逃走，
我那莫老爷呀。
到如今在蓟州堂血泡人头，
下人 （白） 来到牢门。
汤勤 （白） 唉，府门什么牢门。
下人 （白） 府门，来到府门。
汤勤 （白） 前去叫门。
下人 （白） 这叫门也是姆们的事了？
汤勤 （白） 你就会囊饭啊？
下人 （白） 你瞧这麻烦劲的，还得叫门。
唉，里面开门来。
雪艳 （白） 是哪个？
下人 （白） 我知道是谁呀？
人家问是哪一个。
汤勤 （白） 汤老爷呀！笨(～￣(OO)￣)ブ
下人 （白） 唉，汤老爷。
雪艳 （白） 不晓得。
下人 （白） 人家，不晓得。
汤勤 （白） 不晓得？汤勤汤老爷，汤裱褙汤老爷，再若不开呀，你就说是，裱字画的汤老爷，她就开开了。
下人 （白） 哪儿那么些个哩儿啰呀。
汤勤 （白） 你叫去啊。
下人 （白） 里边听着，汤勤汤老爷，汤裱褙汤老爷，婊子下的汤老爷。
汤勤 （白） 哎哎，裱字画的汤老爷。
下人 （白） 不是，裱字画的汤老爷
雪艳 （白） 不晓得些许多。
下人 （白） 得，人家不晓得这许多。
汤勤 （白） 不开门怎么好啊？
下人 （白） 你别着急，我有个主意。今儿白天啊，我给人下销去了。我这有把斧子。干脆，咱们把牢门给劈了得了。
汤勤 （白） 唉！我大喜的日子，净说这个丧话！你去吧，不要你了，辞你了。
下人 （白） 太爷正不想干了。拿来！
汤勤 （白） 什么？
下人 （白） 我的工钱呐！
汤勤 （白） 要钱呐？明天来领。
下人 （白） 你还活得了明儿个啊？
汤勤 （白） 啊？你要说什么？你这个东西胡说八道！我要讼下你来！
下人 （白） 你讼我？你再说我，我劈了你我告诉你！
汤勤 （白） 唉！你还要怎么样啊！
下人 （白） 我钱不要了，给你打烧纸了！
汤勤 （白） 神马东西！
奴欺主啊！没有办法。
我自己叫门吧。雪娘子啊，开门来啊。
雪艳 （白） 又是哪个？
汤勤 （白） 下官汤勤回来了。
雪艳 （白） 哦，汤老爷回来了？
汤勤 （白） 正是，快快开门。
雪艳 （白） 好，待我与汤老爷开门。
汤勤 （白） 这便才是啊。
啊，雪娘子啊。
雪艳 （白） 老爷回来了。
汤勤 （白） 回来了。
衙役 （白） 走走走。
汤勤 （白） 你且回去。
衙役 （白） 随我进来。
啊，汤老爷！你该死了哇！
汤勤 （白） 唉！这是什么讲话！
衙役 （白） 哦哦，大喜了！我们府的衙役特备水酒，与你贺喜来了。
汤勤 （白） 哎呀呀，有劳众位费心呐！
衙役 （白） 来来来，斟上斟上。
汤勤 （白） 好好好，这些酒我是总要吃的！
衙役 （白） 啊，汤老爷！吃了头杯酒，死后变黄狗！
汤勤 （白） 诶！夫妻重聚首！（喝，衙役应声）
好酒啊好酒。
衙役 （白） 唉，再与你满上。喝了酒二杯，死后变乌（假音）龟！
汤勤 （白） 诶！夫妻永和美！（喝，衙役应声）
衙役 （白） 哎呀，汤老爷你好海量啊！
汤勤 （白） 好的好的，有劳先生费心了。
衙役 （白） 喝了酒三盅，死后变苍蝇！
汤勤 （白） 诶！（喝）
衙役 （白） 来个长流水吧！
汤勤 （白） 哎呦呦……吃不下了哇……往上撞了……
衙役 （白） 走走走。（出门）
待我将门与他倒扣。
嘱咐她几句。雪娘子啊雪娘子，汤勤被我灌醉，报仇也在你，不报仇也在你！
雪艳 （白） 汤老爷吃醉了。
汤勤 （白） 多贪了几杯。
雪艳 （白） 待我与汤老爷更衣。
汤勤 （白） 娘子，你我上床安歇了吧。
雪艳 （白） 就要来的。
汤勤 （白） 你要来啊。
雪艳 （白） 是的。
汤勤 （白） 哦哦，我床上等你啊。
（雪艳扶汤勤上床。）
雪艳 （白） 看贼子已醉，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二黄散板） 一见汤贼已睡稳，
雪艳今日报夫君。
卸却钗环取利刃，
（雪艳脱外衣，取刀。）
雪艳 （二黄散板） 管叫贼子赴幽冥。
（白）汤老爷，汤老爷，贼子，看刀！
（雪艳掀帐，刺汤勤一刀。汤勤起，互扑，雪艳拔剑刺死汤勤。）
雪艳 （扑灯蛾） 见贼气难忍，不由人痛无名，你仆纳主妻心何忍，今日方得怨气伸！
（白） 看贼子已死，大仇已报，也罢！我不免拜谢老爷待我的恩情，寻个自尽了吧！
（雪艳自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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