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生对拉姆塞耶（J. Mark Ramseyer）载于《国际法律经济学评论》（International Review of Law and Economics）的《太平洋战争中的性交易合同》（“Contracting for Sex in the Pacific War”）一文的忧虑

2020年12月，哈佛法学院教授拉姆塞耶以线上的方式在《国际法律经济学评论》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Law and Economics) 发表了一篇文章，试图在法律合同的理论框架内分析“慰安妇”。根据人类学家苏珍姬 (C. Sarah Soh) 的定义，“‘comfort women’一词是对日语委婉语‘慰安妇’的英语翻译，指的是始于日本1931年对满洲的入侵终于1945年战败之间成千上万来自不同民族和国家的，被强制成为性奴隶的年轻妇女和女孩” (Sarah Soh, The Comfort Women, xii)。

作为哈佛大学人文与社会学的研究生，我们表示与慰安妇的团结以及对这篇文章方法论和有问题的暗示的忧虑。自从它的发表以来，一些著名的学者已经详细论述了他文章中大量的漏洞及严重的实证性疏失，这些都使他的论点成为无本之木。我们的意图不在于重复在这些学者已经发表的文章中的那些严肃的批判 (参见“女性主义者论拉姆塞耶”[Feminists on Ramseyer]的Resource page)，而是作为研究生及受训中的教育者就我们的观点进行发声。我们认为这一状况是一个富于教训的时刻，它教导我们什么是最佳学术实践、跨学科共同专业标准和忆起人文与社会科学研究目的的必要性。

我们强调这篇文章在方法论上的疏失中有问题的本质以及暗示。修订前人的论点是学术的一个核心特征，但修订论必须基于坚实的实证性证据，而之前的批判已经表明这一文章并不拥有这种证据。因此，这一文章是否定论而非如一些人所定性的修订论的产物：它否认以压迫、暴力以及殖民统治结构为特征的“慰安所”及妇女经历。此外，合同契约性的律动框架以一种有悖常理的方式通过将妇女刻画为具有自由选择的经济主体为她们赋予了能动性。尽管我们不对作者具体的政治观点做出评判，但我们注意到这篇文章中的词汇表达、理论框架以及论述策略都与那些用于更明显政治化的的学术作品中的相契合。那些学术作品想方设法积极地去否认慰安妇经历的严重性，同时将其它的历史暴行轻描淡写。这篇文章导致了将历史上错综复杂的时刻歪曲和推定成了一种对这一问题简化式的定性，从而能够为政治目的所用。

慰安妇体现了表现于日本帝国主义下的多层次的镇压、统治结构和暴力，无论它们是性别的、家长式的还是殖民主义的。全世界的学者都通过揭示和仔细分析多样化的实证性证据而强调了慰安妇问题的这些面向。假如不能投身于这种学术主体中还要歪曲材料的话，那么就会以毁谤幸存者声誉及对她们证言的可靠性进行选择性忽视的方式为结构性暴力的存续添砖加瓦。进一步，这种粉饰性的二次加害通过否认慰安妇法律和经济的索取权在物质层面上为对她们进行二次加害构成了基础。

自从这篇文章发表以来，一些人尝试在学术自由论争的层面上描述这一问题。然而从这一基础出发来维护这篇文章可谓是无的放矢。我们将学术自由作为维持学术诚实的核心价值，但它的前提是一种信任：研究和结论必须与同时包含了一手档案与证言的实证性证据相符合。在没有严肃地对这篇文章的优劣之处进行研判的情况下宣称学术自由是对这一信条的黑白颠倒并且削弱了缜密的学术交流的根本基础。丰富的学术论争只有在各方都于研究质量的层面上站在相对平等的位置才能够变得可能和有意义。假如这一理念遭到滥用，成为各种扔出不切实际和不负责任的粉饰战争罪行言论的挡箭牌，那么它就只是一种结构性暴力的形式。

我们将我们的申述作为对人文和社会科学严格的学术研究目标的提醒而提出。研究——当以谨慎的方式进行和基于实证的方式进行论证时——会对人类经验的全部复杂性，矛盾性和不平等进行评估。作为研究生，研究者，和受训的教育者，我们相信，在为人文精神服务的思想著作的蓝图中，如拉姆塞耶的文章体现的那种对话语权的滥用毫无位置。

此致

敬礼，

以下联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