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崙是一個佇庄跤出世、煞蹛都市大漢的人;雖然小漢時有佇嘉浥佮阿公阿嬤蹛作伙一段時間,但大部分大漢的時間攏是佮爸母作伙佇台北發展,所以伊大漢的過程中,無啥受著庄跤的信仰文化的影響,只知影離厝無遠的所在總有幾間仔細細間的土地公廟,佮怹爸母堅持佇固定的時間愛拜祖先的習慣。
「嘉崙啊~緊起來拜拜喔!」
「齁…擱欲拜拜,到底愛拜幾擺?」
這工,伊爸母都咧攢厝裡王爺的生日,無信鬼神的嘉崙雖然感覺爸母足迷信,而且伊對拜拜這款事志感覺足煩,但伊尊重怹爸母,香的氣味充滿佇規个厝,嘉崙提香共拜拜,但攏無求過任何事志。
嘉崙並無感覺家己是一個特別的人,行一般社會「正常」的路,考牢大學嘛選擇畢業了後會使做老師的工課,四年了後,伊嘛拄好佇故鄉—嘉浥揣著老師的工課,但想著嘉浥,其實伊除了細漢時的記持以外,嘛干焦賰火雞肉飯佮砂鍋魚頭這款外地人的印象的事志。
嘉崙佇南下到嘉浥的火車中,配著窗仔外的風景,若聽著伍佰的轉去故鄉,伊的心情足複雜,對伊來講,轉去嘉浥就親像是一个予別人飼大的囡仔,佇大漢了後開始走揣家己親生爸母的過程,是生分又擱有期待的,而且佇嘉崙轉去了後,伊嘛開始發現別款伊毋捌知影過的事志……
佇崑崙國中做國文先生佮導師的嘉崙,佇有一工接著教育部新部長鄭恩耀的 下令:「為著求管區內底的學校有好的學習環境,請各位老師配合調查學生下課了後敢有參加在地的角勢抑是民俗團體、活動」。佇嘉浥離市區較遠的崑崙國中,是處長所講的「不答不七」的所在,愛特別的管教,害崑崙國中的校長佮處長攏足緊張 ,下令每一班的導師攏愛認真檢查學生的家庭背景佮下課了後怹去的所在。
雖然嘉崙感覺這個命令下令實在是莫名其妙,但嘛因為頂懸的壓力,伊開始佇觀察班上同學,佇過程中,伊料想袂到發現班上有一个同學—嘉豪的櫥仔內底藏了一身衫仔褲。抑有一个藍色的帽仔頂懸,繡著藍色的字「崑崙代天府」;吊佇邊仔的衫仔,是一身素色的Polo衫,只有佇衫的後壁有毛筆字寫著「王爺駕前,八家神將」八字。規領衫看起來足飄撇兮。
「伺候,啟稟公爺八將上馬!」炆伯的手舉著王令佮令旗,共家將公稟起馬。
刑具擔輕輕響著叮叮噹噹的聲,家將爺對行台(註1)裡行出來。
「叮噹叮叮噹,叮叮叮叮叮,叮叮噹。」手鑼的聲開始響。
紲落來,炮仔聲化作一條紅地毯,恭送將爺出境。
今仔日是隔壁庄內王爺的生日,隔壁庄的大廟佮代天府有交陪,所以逐年攏會妝家將過去相挺。
來到大廟報壇,刑具爺晃一咧仔刑具擔(註2),三進三退,隨後越過身去,佮文武差爺照角(註3),隨後嘉豪佮武差爺踏一下兩儀,走到壇前洗籤(註4)拜禮,越頭佮「甘柳謝范」照角。
嘉豪身穿黃色虎皮衫,跤穿草鞋,頭戴盔帽,倒手提一枝白色葵扇,正手提著代天府五府千歲駕前八家將令。規張面畫白底,雙目的烏色圖騰若親像夜婆的翅,頭殼額畫著火焰。
佇嘉豪後壁彼兩個手提板批(註5)的是甘柳爺,甘柳爺後壁彼兩個相信大家攏知影,是七爺八爺,遮四個擱號作四大將,負責掠妖魔鬼怪,四大將後壁著是四季神,春夏秋冬四大神,怹的跤步較簡單,負責審問犯人,算是內勤。
報壇了後,著開始一工的踅境勻庄。
這个時陣,有一个查某囡仔,乞予家將的面驚著。
「媽媽,他們看起來好恐怖喔!」查某囡仔覕去阿母的背後。
這款情形,嘉豪已經看佫無愛看矣。
「伺候,啟稟公爺八將下馬!」
「好,食飯食飯,阿今仔日主家便當攢啥物?」柳爺已經枵佫大腸顧小腸矣。
「哭枵喔,你敢毋捌看過好食物?薰提一枝來請啦!」七爺伸手摸摸柳爺的褲袋,這著是家將下馬了後的情形,嘛佮一般人仝款,應該講共面撫掉了後的怹佮咱並無啥物無仝款,嘛是別人的兄弟,別人的囝兒,別人的情人。
佇嘉崙眼裡,嘉豪是一位成績真普通,無啥愛講話的人,看起來面真歹,佇班上基本上攏是一个人,但是嘛無對老師抑是同學嗆聲過。嘉崙對嘉豪真好奇,所以伊決定愛來偷偷觀察嘉豪下課了後攏咧創啥貨,去了解他到底是不是部長所講的「眼中釘」彼款歹囡仔跤數。所以伊決定愛家己去嘉豪蹛的所在去看覓,順紲嘛去熟識嘉豪的爸母,去關心嘉豪怹兜的情形。
「喔,老師你好。」炆伯聲音宏亮,佮先生拍招呼。嘉豪的爸母因為工課意外來過身,攏是阿公炆伯仔共伊𤆬大漢,這時,庄內家將班的囡仔當咧練家將,嘉豪嘛佇內底。
「阮後禮拜二,就是元旦彼工啦,庄內欲鬧熱,老師欲來看無?」
「好喔,若有閒就會來。」
嘉崙做一個簡單的訪談佮相借問了後,便共炆伯佮嘉豪道別。
拜六下晡,嘉崙捒掉佮「閨蜜」的下午茶行程,擱佮嘉豪敲電話了後,隨駛車前往這擺的目的地--「崑崙村」。
當嘉崙來到嘉豪所蹛的崑崙村家訪時,看著一位阿姨徛佇庄頭的路口,一看著嘉崙了後開喙便說:「我等你足久了,我𤆬你入來庄裡踅踅。」說了著𤆬嘉崙進入庄裡。嘉崙踏入庄仔第一眼看著的景色,是家家戶戶虔誠置香案、門楣頂貼著符咒,感到奇怪的嘉崙腦海中有種種的場景雄雄閃過,有神明生日欲舉辦遶境、有因為誠久無落雨的祈雨儀式、甚至擱有因殭屍作祟,祈求神明保庇等等,攏是對小說中看到所聯想的畫面。
「三工後阮遮欲大鬧熱,境主交代講愛置三天香案,到時聽講王爺公欲掠童乩。」皖頤用講了誠輪轉的台語佮嘉崙講話。雖然嘉崙自細漢佇嘉浥大漢,但煞因為厝蹛市區煞足少接觸台語,干焦會當靠著小漢時佮阿公阿嬤講話的記持,勉強才聽有一寡台語,干焦會當隨便應付,頕頭稱是。
「我共你講,趁這幾天拄好元旦連假,你著先佇阮兜蹛落來,我才𤆬你四界踅踅、熟似遮。」嘉崙感覺奇怪,一位無熟似的阿姨看著伊,著劈哩啪啦講了一大堆,擱講愛去蹛怹兜,原本想凊采應付了事趕緊離開,煞聽著皖頤講:「我會曉通靈,王爺交代我愛共你留落來,我今嘛𤆬你去你祖厝行行咧。」
巷仔裡有一間破敗的老厝,映入嘉崙的眼中,生份的所在煞充滿熟似的感覺。
「遮是你的祖厝,你小時候佇遮出世、大漢,了後規家夥仔搬去台北,遮就變按呢矣。」皖頤平淡的口氣講出這个所在的一切,嘉崙腦海中雄雄一片空白,隨出現了真濟關於她細漢時的畫面。
嘉崙足激動問皖頤到底是何人,為啥物會知影伊的事志,猶會當親像有魔法仝款的她轉去過去?
「我講過矣,這是王爺公的意思。天機不可洩漏,我袂當對你講傷濟。你先轉去整理行李吧,明仔載擱來揣我,這幾工你攏愛踮佇遮。」皖頤猶原平淡講話。
嘉崙雖然感覺奇怪,煞嘛想欲知影較濟關於伊細漢的事志,擱有皖頤這號人物,便照著皖頤的意思轉去怹兜整理行李。
蹛佇皖頤兜這幾工內底,嘉崙知影皖頤是一个通靈者,王爺攏會藉伊傳達消息。可惜庄內的「刻板印象」,造成庄民對伊的無友善。佇嘉崙到訪的前一暗,王爺便託夢共皖頤交代,請伊一定愛去庄仔口迎接一位特別的查某囝仔--嘉崙。而且佇這幾工內,嘉崙對皖頤的口中,應該講是王爺的口中,知影伊細漢時的故事......
三工後,一透早庄仔便人聲沸騰,嘉崙乞予鑼鼓聲吵精神後,擔頭看外口,發現外口的街仔路,早著已經規个攏是人。皖頤看著嘉崙醒來了後,隨喝講:「起來啦?緊來共我鬥相共共牲禮提出去擺,王爺公馬上就欲經過了。」
廟前,神轎早著已經控制袂牢,講是神明已經降駕佇轎仔頂準備今仔日的「繞境掠乩」。諸位王爺齊降,在廟埕簡單參拜了後,隨即衝往皖頤厝,王爺公的乩身佇皖頤兜的香案桌出字,書寫「嘉崙」兩字。嘉崙佇厝裡滑手機,這時皖頤大聲喝:「嘉崙啊~緊出來喔!王爺公咧揣你呢!」嘉崙規面懷疑行出厝內,眼前四五頂轎子隨對伊衝過來,鑼鼓喧天人聲鼎沸,干焦邊仔人大喝:「阿娘喂!王爺公那會掠查某童乩啦?!」後一秒,嘉崙失去意識…伊變成童乩矣!
我哪會變成乩童?夜深人靜,伊一个人倒眠床頂,想著家己明明是一個老師,竟然變成童乩,這款事志,從來毋捌想過。突然間,一个無喙鬚中年人的身影,出現伊的眼前。
「嘉崙。」伊的聲音下聲,煞使人安心。
「你是誰?」嘉崙挼目睭。
「吾,是代天府主神排行第三,吳孝寬是也。為何掠汝做吾之乩身,是因為,吾接到天命,愛拍破性別以及階級,長久以來在吾庄所造成的問題。所以吾選擇汝,是為了證明,不分階級性別,人人平等。吾之乩身,汝自己參悟去吧!」話講了。化作一道青煙離去。
嘉崙心內開始有了無仝款的想法,伊開始思考這段機緣。
佇一般保守觀念之下,查某人是袂當成為童乩兮,但是王爺公煞直指嘉崙愛伊成為祂的乩身;佇神意佮傳統的搝搦 ,王爺佮嘉崙突破庄民心中上尾一路防線,佇神與人配合了後,庄民毋但開始接受嘉崙,擱較深信王爺神威。
童乩,神明的代言人,嘉崙的身份確實非常特殊,身揹老師佮童乩是非常敏感的全然無仝身份,伊知影,這種身份無法度接續外久。踮化身童乩半年後,因有人通報伊的身份了後予學校高層知影。經過再三的折磨佮思考,嘉崙決定欲遵循天命,辭去老師一職,專心服務眾生。轉去嘉浥,為王爺服務、在廟中設立課後輔導,用真心感動所有人,繼續行未完的路。
註1:行台,家將出軍時需搭建行台,類似古代行軍作戰時的臨時兵營,主要擺放家將的服裝、頭盔、法器、草鞋等各種出軍所須用到的物品。
註2:刑具擔,刑具爺所但,為一扁擔,兩頭懸掛虎枷魚枷,上頭掛滿家將出軍所使用的刑具,另外刑具擔發出的匡噹聲也是刑具爺指揮家將的暗號。
註3:照角,為角色對照,互相對望,有點類似戲曲中的亮相。
註4:洗籤,家將術語,指家將在神案或廟前行禮參拜的動作。
註5:板批,甘柳爺所持,為剖半竹節,刑罰犯人所用(打屁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