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血和死亡描寫,請斟酌閱讀。
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手上沾滿了鮮血。
他愣愣的看著手中染上鮮紅的鈍器,低頭一看在自己腳邊還躺著兩個滿身是血,頭殼破裂,已無生命跡象的男子。他錯愕的退了兩步,顫抖的雙手放開了手中的鈍器,「碰!」的一聲摔在地上。視線飄向另一旁,當看到父母慘烈的遺體後,受到驚嚇似的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背部突然傳來了劇烈疼痛,他吃痛的喊出聲,剛才的畫面也慢慢的浮現在腦海中。
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還要用力的拿著手上的武器砸向倒在地上的男子們。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他當下仿佛失控一樣⋯⋯他只記得自己抓緊了手中的鈍器,奮力的把那兩個殺害自己父母的人活生生的打死了。
對,他殺人了。
「唔⋯⋯好痛⋯⋯嗚、」
一直到剛剛回過神來前他完全忘了就在剛才準備偷偷逃出家門時,被男人們用利器所劃的傷。隱隱約約記得男人們趁自己背部受傷還在因疼痛無法反抗的時候,把他拖回了客廳。眼看自己就要被殺掉時,他剛好摸到了一旁的鈍器,咬咬牙忍著疼痛,想也沒想就直接朝兩個男人砸了過去。
「嗚嗚⋯⋯、唔⋯⋯」
背部傳來的痛覺讓他痛得緊閉著眼,但再怎麼痛,都沒有比親眼看到父母被蹂躪致死的心還要痛。腳邊都是鮮紅色的血,連自己的身上、手上都沾有了相同的顏色。他終究還是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爸爸⋯⋯媽媽⋯⋯」
顫抖的手緊緊抓著衣服,年僅四歲的他本應該和一般孩子一樣和父母開開心心的過著生活的,為什麼他卻偏偏遇到這種事?眼淚一滴一滴滑落臉龐,一直都忍著不哭的他最後還是掉下了眼淚。已經不在乎背後的傷口有多痛,他抱著雙腿大哭了起來。
如果這一切都是夢的話該有多好。
偌大的房子,曾經滿是歡笑的家裡,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哭聲。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然而那個曾經會抱著自己安慰著自己的他們已經不在了。
如果,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的話⋯⋯
——
「⋯⋯和春さん?和春さん?」
熟悉的聲音讓和春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暗粉色的髮映入眼簾,他發現呼喚自己的是夏弦。和春愣愣的眨眨眼,一時沒有任何回應。見狀夏弦也疑惑的偏頭,隨後伸手摸上和春的額頭。
「夏弦?」
「嗯⋯⋯沒發燒啊⋯⋯和春さん你沒事吧?臉色很差喔。不舒服嗎?」
和春一臉疑惑的搖搖頭,仿佛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要這樣問自己。而確認對方不是身體上的問題,夏弦似乎放心的鬆了口氣,但對於對方這樣不尋常的反應,他還是不免有些擔心。夏弦拉開了和春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和春看到了對方靛藍色的眸中參雜著擔心,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也才想起自己今天和夏弦冬羽、以及秋桜一起出門吃甜點的事,而現在他正坐在咖啡廳裡。他趕緊換上他一如既往的笑容,笑著回應對方。
「哈哈,沒事的。只是⋯⋯有點累吧。你不是在幫冬羽他們選甜點嗎?」
他一邊轉移話題,和春將探頭投看向了正在甜點櫃前的冬羽和秋桜。而夏弦也順著和春的視線看了下那兩人後,又回過頭看著和春。
「喔,因為冬羽說和春さん最近精神不太好讓我回來陪你⋯⋯真的沒問題?啊!我們家也有人可以過去幫忙啊!或是我也可以幫忙⋯⋯」
和春愣愣地一時沒有回應,看見年下的冬羽和夏弦都如此擔憂自己,他覺得十分的慚愧。想著自己明明應該是大家可靠的存在,怎麼可以反被操心呢。
「沒事哦。能幫家裡做這些事我很開心。謝謝你。」
他坐直了身子,伸手摸摸夏弦的頭,露出了笑容說道。他知道夏弦關心他的好意,也想起當他決定要接下管家這個責任的時候,冬羽的父母——也就是他的養父母也都非常猶豫。畢竟和春是他們的兒子,他們也不想讓和春去做這些事。但對他來說,神楽坂家一直都是恩人的存在。不管是願意收養失去父母的他,還認真用心栽培他的養父母,又或是從小一直縮在自己身邊,不多話但其實非常溫柔,且默默陪在身邊的冬羽⋯⋯對他而言都非常重要。若是能回報他們,僅此一點點的管家工作又算什麼呢。況且照顧冬羽他也很開心。
⋯⋯而讓自己失態的原因並不是家裡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腦海中常常浮現一些不願想起的事情,偶爾會像剛才那樣突然放空。他覺得有點不安很害怕,害怕哪一天被發現了之後,大家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自己?養父母們又要怎麼接受他的過去。
大概是有感覺到和春仿佛在敷衍自己,夏弦想多問下去但卻又欲言又止。想到對方從以前就擅長轉移或是逃避問題,那也一定代表這是他不想要提起的事情,因此夏弦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只是皺起了眉頭直盯著和春看。
看到夏弦古怪的表情,和春溫柔的笑了笑,可能是猜到了夏弦的心思,伸手揉揉對方的眉間。
「好了,我真的沒事。別再這個臉了,這樣就不可愛了哦?なっちゃん。」
「什⋯⋯和春さん你故意的吧!不要說我可愛了啦!而且也不要用那個綽號啦⋯⋯都已經大學了⋯⋯」
聽到那個小時候被稱呼的可愛暱稱,夏弦害羞的喊道,而看到夏弦羞澀的反應也讓和春笑了起來。終於看到和春放開心大笑的樣子,夏弦嘆了口氣也無奈的笑了笑。雖然知道對方可能是在讓自己分心才這樣逗自己,但夏弦並沒有因為這樣被打發。即便可能和春還是不會說出來,但他也想為這個從小就一直照顧著自己的“哥哥”做點什麼。
「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忙的,都可以跟我說。」
夏弦露出了認真的表情,說出那天和冬羽同樣的話語。看到夏弦嚴肅的樣子,和春稍微愣了一下。原以為剛才那樣捉弄一下對方,可能讓他不再對自己追問下去⋯⋯該說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嗎?兩人總是這樣關心自己,也總是這麼貼心。和春點點頭笑著應聲,而收到回應的夏弦也放心的笑了起來。
「但我還是希望那個綽號可以換掉⋯⋯」
「嗯?なっちゃん很可愛呀。很適合你呢。想當初你多麼喜歡⋯⋯」
和春故作思考狀想提起夏弦小時候的糗事,感受到危機意識的夏弦趕緊大喊:「等等等等!不要提!不可以提!」
看到夏弦少見的慌亂,和春掩嘴笑得非常開心,看著和春開心的笑顏,雖然和春看起來心情稍微變好,自己也很開心啦⋯⋯夏弦臉上染上淡淡的羞澀,表情看起來充滿抗議。
「欸——和春さん和夏弦在聊什麼這麼開心啊!我也要聽!」
少女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玩鬧,和春和夏弦同時抬頭朝聲音來源一看,是拿著甜點回來的秋桜和冬羽。看見秋桜和冬羽帶著食物回來,和春和夏弦都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接過他們的手上的餐盤,並讓兩人先坐下。
「所以剛剛在講什麼我也要聽我也要聽!」
把大家的餐點分發好,秋桜又抓著剛才的事情追問,夏弦愣了一下趕緊擺擺手表示沒事。
「沒事啦⋯⋯只是聊天。」
「嗯~有秘密!和春さん等等偷偷告訴我!」
「⋯⋯我也想聽。」
「呵呵,好啊。」
「蛤⋯⋯欸?」
秋桜露出了小惡魔的笑容,拿起了手機,用手指了指自己和冬羽向和春示意,冬羽朝和春露出閃亮亮的表情,和春也笑了笑點點頭。明白了三人似乎達成了什麼共識,夏弦連忙開始阻止自己被和春賣掉,免得秋桜可能又要拿來笑他好幾天。看著大家開開心心玩鬧的樣子,和春看著心情也愉快了起來。他拿起了咖啡輕輕啜了一口,餘光注意到了身旁一邊吃著甜點一邊向他投射視線的冬羽。和春仿佛明白冬羽想說的話,他朝冬羽輕輕一笑。見和春似乎有了點精神,冬羽也輕輕的點點頭,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看看三人的笑容,又看著自己手中的咖啡,和春輕輕閉上了眼睛。
一直一直,他都是被這三個孩子拯救。在那些想要傷害自己的日子裡,只要想到他們,那些念頭幾乎都會消失。雖然偶爾還是有無法控制的時候,但事後想起他們的笑容,自己感覺又能繼續走下去。對他來說這裡是他的歸宿,這些人們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他一直的動力。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這樣的日常都不會有任何變化⋯⋯希望大家能一直這麼幸福,一直開心笑著。
⋯⋯也期望自己哪一天,也可以走出那個惡夢,甚至是把自己的過去告訴他們。
——
男孩用衣袖胡亂擦去了臉上的淚水。他緩緩的抬起頭。眼中毫無光彩沒有一點波瀾,仿佛和不久前放聲大哭的那個孩子判若兩人。他看著眼前兩具男人遺體,沒有多想太多便悄悄的爬上前,開始翻找有關於這兩個人的資訊。不像一般同齡孩子的冷靜,翻找屍體的他甚至沒有一絲絲的害怕。但翻了一陣子卻什麼都沒有找到,當他蹌踉的站了起來想著要放棄時,眼尖的他發現血泊中浸泡著一張像是照片的東西。他沒有多猶豫馬上伸手拿起來一看。雖然已經被血浸泡得看不清楚,但是仔細一看,還能稍微看到一些。
照片上似乎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略長的深藍色長髮,笑容看起來十分優雅。最下方寫著小小的字,但已經看不太清楚,唯獨看到了姓氏。他想這個人大概是這個男人的妻子。默默的把照片放回男人身上,他嘴裡低喃著小小聲的“對不起。
⋯⋯對不起我害妳和妳的孩子跟我一樣家庭破碎。
握緊拳頭,他垂下了眼簾,深吸一口氣,最後才打電話報警。在離開前他忍痛回頭再看父母親最後一眼。
「⋯⋯對不起⋯⋯」
雙膝跪在父母親的遺體前,他小小聲低喃著他們再也聽不到的道歉,同時表示自己會好好活下去。
他輕輕地打開門,外頭迎面而來的冷風他甚至一點感覺也沒有,也不在乎自己背後的傷口究竟有多痛,他已經沒有心去在意那些。月光照射在他米色的長髮上,深綠色的瞳看不出任何感情。沒有目的的獨自走在黑暗的夜路上,不知道今後自己要到哪裡去,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裡。抬起頭看著月亮,他赫然想起剛才在照片上看到的姓氏,那也是他想幫父母討回公道唯一的線索。
在那張沾滿鮮血的照片上寫著的是——
天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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