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 A N T A

M A N U S C R I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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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型相机的肖像摄影

J E F F R E Y L I M 林猷進

<透过相机凝视>

作品自述—摄于自然场景中的肖像照,主要以箱型相机拍摄而成。拍摄对象为身处同化(Assimilation)及归化(Nationalisation)等不同阶段的原住民族,他们以自然的样貌入镜,有的身著事前准备的服装,呈坐姿拍摄。

黑白照片捕捉了我们交流的片刻——多数的拍摄对象能在箱型相机中见到自己的影像。肖像作品以有形而可企及的方式来探索抽象的归化议题,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建构。我将印出来的银盐相片交给拍摄对象,他们则提供自身的叙事(Narratives)作为交换

本作品集包含 2015 2019 年间所进行的 Kanta Portraits 计划中的 20 张肖像照。拍摄对象为来自马来半岛、婆罗洲、台湾与日本的原住民——主要由南亚语族与南岛语族两大族群所构成。除了计划概述与作品自述,每张肖像亦附上艺术家对于拍摄对象、原民身分、公民身份、精神性与另类叙事(Alter-narratives)的理解。作品集中的照片是因应 2020 年之中的三个摄影节与展览而生的,这本出版品则将参展作品汇编成书,旨在介绍这系列的肖像照与该计划期间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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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 Mai makan Jep | She waves me closer | Talking to the wind | Fields of smoke | She said you are cute | Nobody is an outsider | Living culture | Saya nyanyi sikit² sahaja | We are Pangcah | Can you make another one | Ong teh susu Jep | Stalks of ‘Mangis’ | Arang Api | Slamat yeyah cikgu | Payak, Payak | Oik Oik Oik Oik | Teluk Gunjeng | The wave, ocean and sun | Terang kenin (deep heart) | From the clouds | 结语 致谢 | 出版说明,进一步阅读


土著群体和部落居民一直生活在他们的“精神”存在与“已知世界”之间的十字路口之间。理解他们在身份的双重性中所面临的挑战,是一种回忆不为人知的过去并了解未来的方式。这幅肖像画为民族主义问题及其随附的社会建构问题上的抽象观念提供了切实的形式和相关的理解。以下是他们所呈现的肖像选集,这些即时印刷品是与他们的叙述相交换的。

Kanta Portraits—这个肖像照计划的初衷是寻找自我、理解过往——理解自己的家族历史以及我们所身处的社会与国家。复杂的现况促使我在国族叙事的框架之外寻找更清晰的归属感、寻找原民性。在马来西亚与台湾的原民社群中,我开始听见许多另类叙事的声线。

原住民与部落民向来活在精神世界与已知世界(the known world)之间的交叠地带。探讨他们因著自身身份的双重性而面临的挑战,是一种回顾过去、理解未来的方式。肖像作品以有形而可企及的方式来探索抽象的归化议题,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建构。此为一系列的肖像照,照片于印出后交给拍摄对象,对方则提供自身的叙事作为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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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箱型相机#1 拍摄大部分的即时肖像

Kanta 箱型相机(2014)& Kanta Portraits(2017)自身反思—2020.01.02 开始进行这几项计划、探索身份的概念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将会有何发现,而是根据经验与情况、以有机的方式建构出过程及方法。这趟旅程在生心理与精神上都相当具有启发性及挑战性。我造访了国内外不同地区、了解国家如何投射和建构出社会阶层,进而创造出我们身在其中、日日应对的环境。

原住民与部落民向来活在自身与已知世界间的交叠地带,身份因而成了产生定义的必要条件、使自身被知晓的必要条件,同时(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成了顺从、同化、融合、限制与控制的媒介。我们身处的已知世界建构出人类处境的结构原型,其决定了我们定义与自我认同的方式是否有效——无论我们是根据固有的过去、家族谱系、地理空间或政治归属来建立认同。了解原住民的困境是我们重新审视过去并看见未来的方式。

经过研究与田野调查的经历,我逐渐发展出对于身份议题的思考与理解。此时此刻,我仍继续进行研究与思考。之后,我希望能根据这份理解,进一步产出创作或出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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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i makan Jep
来吃饭吧,Jeff

Jakun 部落的Amai , RPS Jong 村莊,Mercung 河(Kuala Rompin, Pahang, Peninsular Malaysia) 2019 银盐相纸负片 3.5 x 5.5”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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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划著传统的独木舟往上游前进,到达新建的河滨码头。默冲河(Mercung)是少数仍自然原始、足以提供人们生活所需的河流之一。我们共享了当地特产鱼种的盛宴,阿姨(Amai)呼唤我去吃午餐,她喊著:「Mai Jep makan(来吃饭吧,Jeff)!」

耶昆族(Jakun)的河口支族(puak kuala)完全仰赖河流为生。族中大部分的耆老并不识字,但他们脑中对于生物、每块土地与河湾的名字、每种动植物的记忆皆是丰沛鲜明、令人惊叹。

默冲河正面临无可逆转的环境冲击、伐林、污染、全球暖化。同时,族人的自杀率居高不下,可见族人的精神健康与这条河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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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 waves me closer
她唤我过去

Jakun 部落的Minah (RPS Jemeri village, Kuala Rompin, Pahang, Peninsular Malaysia) 2018 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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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家族里的人坐在一起,从远处呼唤我。这一小块土地是为种植产油的棕梠树而开垦的——这是族人所知少数能进入货币经济体系的方式之一。

在我们已知的叙事与现代都市的语境之中,耶昆族都不是陌生的存在,人们早已透过其他文化的口述与书写得知他们的存在。根据这个部落的人所述,耶昆族按居住地区分为四个支族(Puak),分别是丘陵支族(Bukit)、河口支族(Kuala)、上游支族(Hulu)与海滨支族(Sisir Pantai)。

米娜(Minah)家就像其余 100 多户的家庭一样,迁离原本祖先留下来的土地,被转而安置到政府的集中重划区(Rancangan Pengumpulan Semula,RPS)。这个部落属于河口支族,而部落青年现在正积极倡议部落与这条河流在文化与精神上的联系,并试图取回遗失被盗的叙事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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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lking to the wind
向风说话

Jakun 部落的Jar (RPS Jemeri village, Kuala Rompin, Pahang, Peninsular Malaysia) 2018 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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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的 Tok Bomoh(萨满)是世袭的。传统上,Tok Bomoh 与他的家族负责准备及主持部落文化与灵性层面的所有活动。在此,贾尔(Jar)头上扎著象征萨满的头饰布。他仍主持著部落里重大的文化活动,即便部落里的年经人大部份皆已受洗归入基督教。

外来的宗教团体向来试图引入自身的宗教制度、灵性活动与社会概念。现代宗教的样貌冲击著原住民社群的泛灵信仰,居民与其环境、语言、文化的灵性联系也遭受挑战,传统与原民性之间的分别日渐模糊。

在河口祭祀场所(Kuala Keramat),贾尔一面抛洒爆米,一面向风中说话、对著聚集在此的祖灵说话。他宣布著这天的开始、献上祭品、并聆听祖先的心意。部落青年文化团体也参与其中,他们正积极倡议族人与这条河流在文化与精神上的联系,并试图取回自身遗失被盗的叙事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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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elds of smoke
烟雾弥漫的田野

Jakun 部落的 Jeliah (RPS Jemeri village, Kuala Rompin, Pahang, Peninsular Malaysia) 2018 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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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贾尔的妻子,是萨满家族的成员。她与贾尔密不可分,每一次的灵性仪式都可见到两人并肩的身影。我们将河口祭祀场所周围的地清理干净后,就在日间小屋稍作休息。四周的空气弥漫著树叶燃烧后的烟雾。

耶莉雅(Jeliah)几乎不懂马来语,但当我需要她在镜头前静止不动时,她却了解我的意思。我试著操作我的大型相机,她因著我滑稽的动作而大笑,然后便继续咀嚼著她早前打碎的槟榔。耶莉雅的视力不好,但她的家人看到她的肖像照片后都很开心,我也继续拍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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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 said you are cute
她说你很可爱

Hanako Yamasaki, Monobecho Onishi 物部町大西山脉的原住民 Kami district, Kochi, Shikoku island, Japan 2018 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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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年98岁的花子出生在一个半游牧的家庭。她父亲是制作木器的工匠,利用山路往返于山村之间,从未到过平地。只有在丰收节的时候,不同村子的人才会聚在一起。

直到 2019 年,日本政府才正式承认阿伊努人(the Ainu)的存在,但除了阿伊努人,日本还有许多具有独特文化的族群。以语言学的角度而言,这个地区的主要方言是土佐语(Tosa),其他地区还有分支方言。此外,村里的每栋房子都有自己的名字,体现著该家族的精神。台湾许多高山族部落也有类似做法,此现象背后是否隐藏著被遗忘的原民历史之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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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body is an outsider
没有人是局外人

Rukai族的Lavakaw Kasepelane ,神山部落,雾台(屏东,台湾南部) 2018 银盐相纸负片 3.5 x 5.5”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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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歌手、原民倡议者、原民土地正义运动参与者、同时也是族语教师及农夫。啦法告(Lavakaw)是名返乡青年,他认为族语是一种媒介,让族人得以恢复与土地的精神连结。

Lavakaw 希望把自己的肖像照放在家族的农场里。过去四年来,他试著在这个农场种植部落的小米,并首次获得成功的收成。他背在肩上的,是没有人是局外人的运动毛巾(https://www.nooutsider.tw/),还有部落图腾编织袋。

随著世代间鸿沟加剧、文化意义发生转变,返乡青年的角色非常重要,他们协助重塑祖先遗产的意义、保留其精神连结并重新创造出新的文化语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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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ing culture
活著的文化

Rukai族的Peresang Sukinarhimi,神山部落,雾台 (屏东,台湾南部)2018 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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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若桑(Peresang)是雾台鲁凯文物馆的策展人,守护著鲁凯族的文化。念建筑的她是返乡青年,也对于鲁凯文化拥有丰富的知识——她的知识主要来自长辈们的口述记忆与传承而来的文物。

在导览时,她以鲁凯族语带领学龄前的幼童唱歌,借此介绍展览作品的背景与相关的文化意义。由于多年来的国族意识形态入侵与强迫同化,有许多年轻的孩子都已不会说族语了。

她认为有必要重新思考文化博物馆的功能,场馆不仅与艺术品及展示有关,更应该成为活著的文化本身,与社区共同呼吸。当部落的长辈来参观时,他们会变得生气蓬勃,开始在艺术品旁唱歌与跳舞——这便是明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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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ya nyanyi sikit2 sahaja
我只会唱一点点

Dusun部落的Jessie Justin ,Kampung Kiau(马来西亚沙巴西海岸的古打毛律) 2017 银盐相纸负片 3.5 x 5.5”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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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西(Jessie)是社区代表,也是音乐系毕业生。去年(2019)她才从雪兰莪州的莎阿南(Shah Alam)大学毕业,随后便因缺乏工作机会而回到部落。奇奥(Kiau)部落位于沙巴神山(Mountain Kinabalu)的山脚下,因此有少数观光相关的经济机会,但大部分的居民仍没有金钱收入,得仰赖农作来维生。部落里的农事工作(kerja kampung),洁西也参与其中。

洁西自幼便与音乐结下不解之缘。记忆中,祖母(Odu)会唱歌给她听,那是她第一次听见音乐。传统音乐一直是她生活的一部份——洁西的父亲会唱歌、敲锣、演奏传统的库林铛排锣(Kulintangan)。洁西希望透过社区组织,以音乐为桥梁与其他人合作,为传统文化贡献一己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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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are Pangcah
我们是邦查人(Pangcah)

Pangcah部落的Ilíd ,马太鞍 (光复,花莲,台湾东部)2018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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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长者非同凡响,她根据自身在日治时期的经历,辨识出了我的暗房手续。以莉(Ilíd)是原民叙事的守护者,帮助我对其文化产生更为丰富的认识。她同时也将失传的手工艺加以创新、改造,用于部落的宗教仪式。

世界在首次为邦查人写下定义与分类时,便错将他们称为阿美族(Amis)。但 Ilíd 向两位族语翻译员反复强调:「我们是邦查人。」

虽然这一族被许多人誉为母系/女权社会的部族,但根据我的理解,这比较像是一个平等重视不同的声音,而无关性别的社会。Ilíd 穿著有领子的 polo 衫,以表正式之意。她身分证上的正式名字是吴连妹,这是政府多年来施行同化政策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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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 you make another one
可以再拍一张吗?

Pangcah部落的Tomu Futing Mayaw ,马太鞍(光复,花莲,台湾东部)2018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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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定(Futing)是这个部族五个村落的大头目——头目(Tomu)是一个位阶的头衔,意思是领袖。Futing 九十岁了,我们的采访是透过三位翻译进行的。采访中,这位大头目谈及了山丘与河川的起源、近代迁徙的历史、遭受同化、殖民的过往,以及国族主义的侵略。

邦查人是属于河畔的部族,但随著不同形式的国家入侵,他们与祖先土地、河流及自身文化的精神联系遭到层层阻绝。Futing 的第一张肖像照是穿著他最好的一套现代服装拍摄的,但在看到成品后,他要求重新再拍一张。这次,他穿上全套的头目服饰,刚刚穿的衬衫便放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沙发后面,可以看到 Futing 家的和式纸拉门。为了拍摄新的照片,他也戴上了头目的全套头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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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g teh susu Jep
喝点奶茶吧,Jeff

赛诺伊部落的Amran & Akid ,上霹雳村库内洲 Cunex村(Gerik, Upper Perak, Peninsular Malaysia) 2019银盐相纸负片 4 x 5”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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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兰(Amram)抱著他的儿子阿基德(Akid)向我招呼:「Ong teh susu Jep(喝点奶茶吧,Jeff)」。他每天都会教我新的族语词汇。穿越树林时,阿姆兰几乎在每种植物旁都会停下脚步,说明其名称与药性。时不时地,他也会告诉我某地域在文化上的重要意义。族人与环境有很强烈的精神连结,体现在他们所使用的语言上。

阿姆兰和其他库内村(Cunex village)的人脱离了安置计划。像半岛上许多遭到安置的原住民一样,他们并未照著政府的计划走。他们回到了祖先曾定居的土地,那地如今变得荒芜、树木遭到砍伐,外围则设置了封锁线,以试图拯救剩下的一点点自然景观免受现代发展的冲击。口述传统与原民叙事是无形的财富,必须被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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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ks of ‘Mangis’
山竹枝

赛诺伊部落的Pagi , 上霹雳村库内洲 Cunex村(Gerik, Upper Perak) 2019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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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穿过森林进入深处、经过了坟墓和旧日轰炸的弹坑,找到了直升机降落区,还有旧村落的遗址。帕吉(Pagi)手上拿著山竹的枝条,这种植物在传统的社旺舞(Sewang)中具有象征意义——以沾了水的枝条将水滴在人们的额头上,象征著人们与大地、与造物者的精神联系。

库内村的位置意义十分特殊,此地对于所有的特米亚族(Temiar,属赛诺伊人)来说都具有最高的精神意义——即便在其他半岛原住民的叙事中不必然如此。特米亚族认为库内村是创世以来的圣地,连太阳也来到这里休息。面对著禁止伐木的封锁线与开发的冲击,族人面对的生存挑战以及他们永不放弃的坚持令人不禁暗自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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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ang api
琥珀色的火

Temiar部落的Aguc / Shahlan ,Cunex 村(Gerik, Upper Perak, Peninsular Malaysia) 2019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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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古(Aguc)是怀有抱负的学校老师,他教授四门以上的科目:语言、马来语、英语、数学、科学、和美术。他说,他对于学习英语和迁居都市都很有兴趣。这是另一个脱离政府安置计划的部落,教育能让他们变得更有力量,也让他们意识到自身所面临的挑战与眼前的情势。

亚古是教师培训讲习计划的一员,曾到吉隆坡生活、上课。但几个月后他不断生病、城市环境令他无法适应,所以他回到了部落里。不过,亚古仍强烈地想学习英语、重返都市。亚古是他的绰号,源自一次与火相关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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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amat yeyah cikgu
老师早

Temiar部落的村庄教室,Cunex 村(Gerik, Upper Perak, Peninsular Malaysia) 2019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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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里的文化厅(Balai Adat)同时也作为教室之用。平日早晨,村里七岁到十岁的孩子会聚在一起,按著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课表上课、读书、写字、吸收知识。

沙兰(Shahlan)是部落教师的助教,他表现得很严厉,如此才能独力管理一班三十多个学生。部落的教师因为家人生病,已经请假好几个月了。

这个部落脱离了政府的安置计划,也脱离了政府所设立以同化原住民的制式学校。因此,社区教育计划至关重要,孩子们必须获得力量,并意识到他们作为原住民所需面对的环境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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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yak, Payak
淹过去、淹过去

Temiar部落的Jaja Andak Geniau , Cunex村(Gerik, Upper Perak, Peninsular Malaysia) 2019银盐相纸负片4 x 5”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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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达(Andak)是沙兰的祖母,也是部落里仅存的两个知道如何使用天然泥土染料、收集香兰叶(Seke)来编织后背篮(Pegok)的长者之一。当我们试著学习传统知识时,她对我们的滑稽动作不禁感到好笑,反复说著:「Payak, payak(淹过去、淹过去)」,教我们如何在暗色的泥水中将香兰叶染色。

回到祖先的土地上,环境破坏与砍伐森林就近在身边,自然资源所剩无几。出产磨刀石(Batu Asah)的小溪、肥沃的土地和通往邻村的道路都消失了,只剩国家核可的伐木行为与推土机。土地与它所象征的文化意义都静静消逝了。

安达于今年(2020)三月过世,后来她没有继续编织,也无法将她所拥有的文化知识充分传承给部落里的人。她被安葬在部落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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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ik Oik Oik Oik

玛美里族的Dave Diaman ,Kurau河村( Carey island, Klang Selangor, Peninsular Malaysia) 2019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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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夫(Dave)是个渔民,他热衷于学习并继承父亲的木雕手艺——他的父亲是汶汶村(Bumbun village)的戴曼(Diaman),戴曼的三个儿子都跟随他学习木雕。戴夫手里拿著自己的作品,灵感来自于 Burung Oik(一种鸟类)。「Oik Oik Oik Oik」,我反复尝试著和戴夫一起模仿鸟叫的音调。

古楼部落(Kurau village)被政府安置到岛外。红树林几乎消失殆尽,环境的影响无可逆转,原住民的口述叙事还有与环境的精神连结越来越难维持下去,每一代的年轻人与原民文化的联系日渐薄弱。戴夫和许多年轻人正试图复苏与重新创造他们自身的精神性,而横亘在他们眼前的,是充满不确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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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luk Gunjeng
古仁海湾

玛美里族的Masmay , Bumbun村(Carey island, Klang, Selangor, Peninsular Malaysia) 2019银盐相纸负片 3.5 x 5.5”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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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叫我迪迪(Panggil saya Didi)。」玛思梅(Masmay)是这个编织社群的女性领袖之ㄧ,她参与的计划帮助妇女透过艺术与手工艺来创造收入。他曾到其他原住民的部落举办工作坊、培训其他的妇女团体。

加厘岛(Carey Island)其实并不是一个岛,原住民称此地为Teluk Gunjeng(古仁海湾) 。这里不仅有十八洞的高尔夫球场占去了土地,超过 80%的传统领域都成了棕榈树园,而填海造陆与港口计划紧紧钳住了仅剩的五个部落。政府计划在不久的将来把原住民迁出岛外,届时,居民将失去与传统土地的精神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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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ave, ocean and sun
波浪、海洋与日光

达悟族的Syaman Lamuran ,渔人村,兰屿(兰屿,台东,台湾)2018银盐相纸负片 8 x 10”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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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恩慈(Lamuran)在美国留学九年,是国内少数出国取得工程专业 MBA 学位的先驱之一。后来他选择回到兰屿,此举令许多部落里的人感到失望。他在年仅 33 岁时便被选为达悟族在原住民族委员会中的正式代表。

他回台湾时,正逢动荡年代。国家主导的经济体系正在转型、事业机会不多、核废料问题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回台湾对他来说,不仅是为了父母或心中的责任感——波浪、海洋与日光令他感到自己仍活著,自然之美永远是他心之所向。

Syaman Lamuran 穿上了达悟族传统服饰,并首次戴上由董恩慈爷爷 Syapen Lamuran 处继承而来的传家头饰与胸甲。这个亲从子名的命名制度强调的是每一代人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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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ang kenin
我心深处

Penan部落的Sia Ngedau , Long Kerong(老越,马来西亚东马砂拉越) 2017银盐相纸负片3.5 x 5.5” 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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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亚(Sia)是原住民倡议者,曾代表本南族(Penan)出面协调巴南和平园区(Baram Peace Park)的事宜。2017 年在根地咬(Keningau)的世界原住民日庆祝活动上,我为他拍了这张肖像照。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但西亚的身影其实曾出现在许多本南族抗争运动的纪录片里。本南族是我开始深入了解原住民议题时所接触的第一个部族,也是我开始执行 Kanta project 的契机。

西亚的人生中参与过无数抗争运动,但他始终保持著积极的态度。在目睹了部落居民所面对的巨大挑战之后,他仍以友好亲切待人——这位本南族倡议者的内心拥有惊人的力量。

他主张原住民族应在传统领域里得以自治,因此推动巴南和平园区的设立,以保护雨林、文化与内陆原住民乌鲁人(Orang Ulu)的权利。新近完成的本南部落地图(Penan Community Maps)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才终于成书,其内容记录了顽强而充满热情的本南族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活方式所进行的漫长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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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the clouds
来自云间

Temuan部落的Dato Jenang Johos (RPS Kampung Orang Asli Sg Broga, Lenggeng, Negeri Sembilan, Peninsular Malaysia) 2019银盐相纸负片 4 x 5”即时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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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南(Jenang) 是一位 Adat Pepatih / Ketua Adat——意即文化领袖。他 120 岁了——这或许是以原住民的时间观来计算年份所得的数字,又或许只是一种表达他已相当年迈的修辞。耶南大半的人生都在武来岸(Broga)度过,但他对自己在森林中生活的时光记忆犹新。那时,森林之魂(Sangkoi / orang dalaman)与他同在。

武来岸河(Broga river)的名字源自于创世时的那场大洪水。当时,有艘船搁浅于此,而特姆安人(Temuan)将船拖回大海。武来岸小镇如今以石拿督庙(Sak Dato Temple)而闻名。这座神庙对于当地的原住民族具有精神与文化上的重大意义,但却被假借为华人的庙宇。就像许多其他的原民叙事一样,此处的叙事也遭到其他文化的入侵与盗用,而被重新改编了。

在采访时,耶南穿著的是马来苏丹的头饰和腰带。他说:「我将成为领袖,原住民族的王(Saya akan naik jadi Raja, Raja orang asli)。」我们问及人类起源的神话时,他说:「我们来自云间(dari a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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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术家林猷进(Jeffrey Lim,Jeff)的作品包含地图、装置艺术及摄影,对于文化与社会议题方面皆有所关注,他也积极参与社会运动及倡议运动。他曾从事品牌形象设计,并于 2009 年开始自己执业。

身为艺术家,Jeff 认为自己比较像是「文化叙事者」,利用图像、物品与空间表达抽象的概念。为了完成近年的计划 Kanta Portraits ,他常往返于台马两地,深入考察原住民社群的各别叙事与国族主义的影响,并使用自制的箱型相机为居民拍摄肖像照作为回礼。

自 2012 年起,Jeff 的计划获得了许多艺术中心、基金会、机构与个人的支持,也透过许多驻村计划、活动与其他资金计划获得了许多帮助。

2013 年,《Kanta 箱型相机:体验摄影的鲜活面貌》(Kanta Box Kamra, Experiencing the living form of photography)在计划初期获颁五艺中心(Five Arts Centre)的克里申吉寰宇奖助金(Krishen Jit ASTRO Fund),因此得以顺利开展。这项计划在 2015 年圆满落幕,期间也获得了摄影概念店 Bang Bang Geng 与其店主 Chin Koon Yik 的帮助。

艺术空间暨基金会 Studio 94 & 玉溪有容教育基金会邀请本计划前往台湾驻村,并与原住民艺术家陈姿华Urselepe合作,成果于 2018 年时展出。

「数位荒原驻站暨群岛资料库」与「打开-当代艺术工作站」邀请 Jeff 第二次来台驻村。2019 年,Jeff 参与了《边境旅行计划》(Petamu Project),并与原民艺术家 Posak Jodian 合作。

2018 年,Jeff 参与了高知县艺术祭的《高知艺术计划》(Kochi Art Projects),驻村于高知地区,并与日本当地艺术家前田光(Mitsu Maeda)合作。

Jeff 与艺术家 Posak Jodian 合作的《2019 Kanta 马来西亚台湾交流 KMTX》获得了原住民族文化事业基金会以及国艺会的支持。

Jeff 也获选进入马来西亚文化经济发展局的新锐艺术家培育资助计划,此计划为期一年,由 2018 年 5 月 1 日至 2019 年 5 月 31 日。

在这段期间,Kanta Project 更得到了来自原住民关怀组织(Center for Orang Asli Concerns,COAC)与全马原住民网络(Jaringan Orang Asal SeMalaysia,JOAS)的各种支持与帮助。
Jeffrey Lim 林猷进/ 摄影艺术家, 肖像
(吉隆坡,马来西亚)2015
银盐相纸负片 3.5 x 5.5” 即时显影
<面对相机 尺寸3.5 x 5.5”/4 x 5”, kanta / 马来西亚称镜头的意思>
Kanta手札20 肖像摄影精选箱形相机拍摄 - Jeffrey Lim, Studio 25. 于 2020.8. 7 编译
ISBN 978-967-19300-0-7
出版印刷 2020 年12月纸张:150gsm FSC认证纸

由Amity Zhang 进行翻译
Urselepe Luc Chen Zi-Hua / 陈姿华 校对

版权所有 © 2020 Jeffrey Lim, Kuala Lumpur, Studio 25

版权所有。未经作者书面许可,不得复制本出版物的任何部分或以任何形式(电子或机械方式)进行传输,包括影印,录制或任何讯息存储,以及检索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