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7》怎麼算粗來ㄉ？

文/王昱程（戲劇顧問）

2047=1989+58

關於1989年，大概有幾件事會讓人想起來，烏克蘭人民運動成立，捷克展開天鵝絨革命，象徵兩德分隔的柏林圍牆倒塌。靠近一點的，則是在中國發生了六四天安門事件，在我們臺灣，有鄭南榕為了捍衛言論自由自焚身亡。

我們本身畢竟是一群崇尚自由愛好民主的劇場人，近一點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404

要寫的話，想分享一點本次製作的研究小心得。

歷史學者Philipp Ther把1989年視為「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向歐洲大陸席捲元年。世界上越來越多國家開始降低對國內經濟、商業活動的管理，但很快的，很多讀書人就發現它不只是「小政府，大市場」的理想，而是讓有雄厚財力的人，能用更低的成本借錢，用更低的風險投資，賺大錢；這個狀況對於不夠有錢的人來說真是糟糕透了。

大部的人，包含我們這群劇場人，或多或少都覺得「自由市場很公平啊」，或是雙手一攤「還能怎樣？」，「新自由主義」只是個不好不壞的現象吧。冥冥中，我們有點失去對於謊言或是矛盾現象的警覺，這邊吊一下書袋，政治學家Wendy Brown對新自由主義的描述：

「它揚言要把我們從結構中解放，卻一面強化著市場結構；它要求政府不能干預我們的行動自由，卻對我們嚴加管控；它給我們不需要國家的幻象，卻有辦法強化國家的運作並且依照它們的意思分配國家利益。」（2015: 49，筆者詮釋）

厲害ㄛ，新自由主義還很懂跟民主自由同捆不拆售，最近還開發新技能，懂穿國族認同和保護基層農工的外衣。但還是有點壞，就壞在，它會讓我們感覺自己沒有其他選擇，或是一旦不選它，就會變成孤單一個人。

2047=1997+50

關於1997，我們大家心裡如明鏡似的。首演的七月一日，是港府慶祝回歸二十五週年的紀念日，據說會有劉德華，大家看完演出可以滑一下他們家官網，還有線上展覽：

https://www.hksar25.gov.hk/

2047=2022+25

這陣子以來，動不動新聞就會報導中國高科技的監控系統奪厲害，甚至發展成「社會信用體系」讓人民守規矩、拿高分、才有熊福利！

祖國這麼做，自然是合理！沒毛病！而牆外的我們，則能夠恣意享受，漫遊在雲端，在虛擬世界與人連結還可以控制家電，打造智慧家居。我們能夠選擇用自己喜歡的方式點選專屬於自己的內容，打造屬於自己的虛擬空間。

這一切可能可以歸功於我們速速滑過，同意那些「隱私條款」、「服務條款協議」、「終端使用者授權協定」，這些條文的字很小篇幅很長就算了，還很鴨霸，常常是不同意就沒得用！許多科數位科技公司的老闆們常說，我們的操作產品的過程將回饋給公司，以利研發端的工程師能夠持續更新、改進，藉以提升科技數位產品的使用者體驗。

但其實，我們所提供的資料遠遠不只如此，哈佛商學院教授Shoshana Zuboff，提出一個讓人倍感危機的觀念「監控資本主義」，她告訴我們，數位科技公司把我們所提供的海量、敏感、私密且鉅細靡遺的行為數據，通通餵養給機器學習系統，加以分析，好讓讓公司「精準投放廣告」。

Zuboff還說，「數據就是監控資本家的原物料。」在使用者沒有自覺的情況下，大量的使用行為變成數據，讓監控資本家可以帶入以前沒辦法驗證的推論。很快地，監控資本家已經能越來越精準地預測使用者的未來行動，並且販售他們的預測。到不久以前，他們已經悄然無息地掌控到控制使用者行為的能力。

「監控資本主義是個傀儡師，以無所不在的數位機制為媒介，將自身意志加諸於人。」（Zuboff, 2020）

我們不自覺地把自己的生命餵養這個魁儡師，擴張他的理解力和操縱力，讓他賺更多錢。我們卻對他到底分析了什麼、我有什麼樣的資訊一無所知。聽起來有點可怕，但目前我們的社會體制還不俱有真正跟他們抗衡的能力，這跟我們對於自由市場毫無保留的信任有很大的關係，而大老闆們都很清楚這一點。

2047=2019+28

「可揚與他的快樂夥伴」從2015年成立以來，都在向非單一事件的「社會現象」提出一種帶勁、又廢又爽又鬆垮的諧擬展演形式。一路從媒體現象、教育體制、抗爭運動、勞動身體，翻翻滾滾到現在。

《2047》是在2019年，香港爆發「反對逃犯條例修訂草案運動」之後，編舞者張可揚和舞者夥伴們開始透過創作進行的提問。經過2020年的《身體反抗》階段呈現，2021年《龍：//ˈdræɡ.ən/追根/龍》》提出「迷因編舞」的方法，到了《2047》幾乎是忍無可忍地直球對決，卻也是焦慮無比地提問：「未來我們還能夠如何自由地表達自己？」

這次張可揚篤定要向泰國網紅Lonelyman的「Lowcostcosplay」精神學習。找了一籮筐不穩定、粗糙、甚至有點難以辨識卻又直白無比的符碼。加上長期合作的影像設計葉澈，一起玩弄動態捕捉、虛擬替身技術的精準與誤差。

邀請坐在觀眾席的親愛的您，一同登入失控的元宇宙，把眼前的「數字、注音符號、英文字母、繁體中文、影像、旗幟、顏色」當成圖片驗證碼，積極主動在腦海裡鍵入關鍵字。又或者，設想自己是一套監視系統，與舞者身體的詼諧抵抗碰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