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半身血肉奉獻給邪神的家主也割捨了自己一半的影子,在餘光裡蜷曲、扭轉,見了一眼便要深深落在眼底,怎麼也逃脫不了記憶。
黑手黨、軼聞、克蘇魯神話
薩巴泰拉家族,美國東岸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黑手黨,由正值壯年的二代移民艾伯特・薩巴泰拉引領。
以繡有火焰圖紋的博勒帽為特色,以自身的義裔血統與羅馬地緣為傲。
所作所為無非是逃漏稅、非法菸酒、賭場,外加點大麻、火藥生意,偶爾有點人命官司也不意外。
與其他大家族相比已是安分守己,不過出於此家的縱火犯比例有些高。
不過,傳聞中他們的家主並非一般家族所能夠比擬的可怕?
家族勢力的奠定者,名字承襲古羅馬的先祖亞伯托斯(Albertus),是最接近先祖期許的一任家主。
自幼跟隨父親一同祭拜焰火的神祇,據稱是幾代來最可能溝通神明的人、也確實聽見了無可轉譯的神旨。
老謀深算,比起黑手黨家主更像個商人;也經常自稱自己不過是商人。
和藹的言語掩不去凌厲氣質,行走間如火苗躍動的影子更令見者焦躁不安,彷彿一切隱瞞著家主的陰晦思緒都被看透、而後焚盡。
敬重信仰、侵犯神威者必懲之,卻在☐☐☐時一把火將☐☐☐摧毀。
一日獻祭時誰唸錯了祭文,燃在陣圖中央的火光大起、吞沒了父親也沾上他半身。
在應當哀嚎倒地的時刻他和父親面面相覷,只覺自己並非沐浴在火焰、而是祭壇之外古久沈寂的目光裡,明明對方的皮肉在崩解、明明自身血肉在消融,卻無痛無懼。
神明收下他父親性命、又收下他一半身軀。
殘喘半日後他以完整模樣佇立,知曉薩巴泰拉兢業千年終於得到神眷。
身負史詩英雄之名,艾伯特的得力幹部、薩巴泰拉家最大賭場的管理人,對外長袖善舞、內裡心狠手辣。
偷渡到美國沒多久就被當時還年輕的小艾伯特撿到、在老家主的默許下接受訓練並開始接觸幹部事務。
患有失讀症,家族內正規的文件都難以解讀,所幸部下皆已習慣以圖表形式予以報告,將自身缺陷隱瞞得極好。
眼力心術皆是上佳,在打手的支持下將賭場管理得井井有條。
由於與薩巴泰拉二代們一同成長,偶爾也忍不住將三代們視作小輩照護。
「您知道的,我們薩巴泰拉家講究誠信,」男人取出手帕,狀似貼心地替眼前的人擦去額上汗水。「有誤會時直接採取暴力是野蠻人的行為。」
他將手帕扔開。麥西米連沈默地將那張髒了的巾帕以打火機點燃。在火芒跳動中伊尼亞斯稜角分明的臉顯得有些詭譎。
「可惜您並不想聽人話。」
隸屬伊尼亞斯手下的打手,同僚笑稱麥西(Maxie),賭場為人所知的恐懼源頭,幹部腳邊的惡犬。
五代移民,已經不大會義大利語了,憑著勉強能行的日常會話和殷勤態度一步步爬到幹部二把手的位置。
對伊尼亞斯諂媚得可怕,對方如何輕賤都甘之如飴,被稱作狗也無妨。
事實上替上司隱瞞著文盲的事實、擔任其文書閱讀者,對於對方必須依賴自己心知肚明,仗著這樣的忌憚心緒肆意作為。
對槍械敏感度頗高,賭場休業時會幫負責軍火的家族成員進行測試。
麥西米連有條毫無用處的舌頭。
他拇指隔著手套按在口腔內那塊軟塌塌的肉,看人因汗水與皮革乾嘔、一雙泛金的瞳汪汪地染水,輕蔑地笑了聲。
對方的母親拼死拼活生下了個這麼漂亮的寶貝兒,可惜眼睛的顏色不夠純,可惜這傢伙長得再端正也只是個廢物。
薩巴泰拉家主的幼子,被親人肆意寵溺,鮮少接觸家族事務、想要成為一名律師。
以為自家與其他黑手黨一樣信仰著基督宗教,抱著一本像是正式出版品的邪典聖經四處亂走。
目前正在一間黑酒吧擔任酒保。
不愛接觸家族事務,與其說是不知好歹地認為骯髒,不如說是他自知自己能力不足且懶得應對爾虞我詐。
儘管沒什麼威脅性,依舊會隨時帶著一柄手槍以自保。
與離開家族的堂兄邁卡有些聯絡,時常請對方到酒吧喝點小酒。
誕生在充滿預言意味的☐☐☐時分。
利口杯一只只被排列面前,在悉心擦拭下光亮如新。
熟客一進門就點了不在菜單上的飲品,安傑羅挑起眉頭看了對方一眼,搖頭笑笑、空出一隻手指向後門——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晚點那兒會傳來打鬥聲。
青年繼續低頭專心擦拭杯子,無論是自己抑或酒吧內其他人都將模糊的謾罵槍響忽視。
唉,特調飲用完清理起來就比這些玻璃杯要來得麻煩多了。
原名米科・薩巴泰拉(Mico Sabatella),家主的姪子、薩巴泰拉三代中最年長的孩子。
厭倦黑手黨的生活,天生的詩人性格,油嘴滑舌、多愁善感、風流多情,眼眸每每落在男人身上。
原先在家主的心腹幹部手下擔任賭場會計,終是壓抑不了嚮往自由的天性,以一吻昭示自己的叛逆心後遠走高飛、改名易姓,從此再不歸家。
後來家主看見他的兄弟捧著署名陌生的詩集看得津津有味,以一對男子的合照作為書籤珍藏。
聽聞他的詩作中曾提及某些熟悉而詭譎的存在?
伊尼亞斯看著他,眼眸沉沉,等著一個正當的回覆。
米科和人對視沒幾秒便笑了出聲,抬手指向自己耳垂上閃亮亮的寶石。
「答案還看得不夠清楚嗎,我的家人?」他將唇貼著男人的嘴輕輕印了下,看對方眉頭皺得都要能夾報紙。那是他第一次和男人親吻,也是最後一次無關愛情的親吻。
他朗聲笑著燒燬了充滿黑西裝的衣帽間。
「家主的手段?」幹部握著一只香檳杯,笑得像在看孩子犯傻。「哦不,你是家族的一份子,應該知道他所採取的手法與周遭其他姓氏沒什麼不同。」
「可怕的是他的影子。」
躍動的火雲在天際灼燒,傍晚的夕陽被抹上一層不祥的暗殷,在那變幻快速得不尋常的雲層之間似乎有什麼在注視著地表,冰冷地、無機地。
火焰的神明啊,淨化一切污穢的克圖格亞——
羅馬的子民、羅馬的血漿為您揮灑,數千年來始終不悔。
為何一個如此鍾愛家鄉的家族會選擇到美國經營勢力?
聽說他們被羅馬當地的黑手黨聯合驅逐⋯⋯
聽說他們在羅馬破壞了應當維繫的共識⋯⋯
聽說當年決定來美國的老家主說,上帝是假羅馬的上帝,神是他們的神。
聽說,「有聖火賜福處便是羅馬」。
ʟᴏᴀᴅɪɴɢ......
ʟᴏᴀᴅɪɴ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