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城外第一街──舊社街
紅瓦厝國小 許耿肇
「歸仁」地名是源於明鄭時期設「四坊二十四里」之「歸仁里」。而歸仁「舊社街」,在清領初期就是臺南府城東門外最重要的市集。清康熙37年(1694)《臺灣府志》中即載:「舊社街在歸仁南保」,後來在康熙57年(1718)《臺灣縣志》:「舊社街在歸仁北保」,應該指的是同一處。舊址大約今86號快速道路與南182縣道交叉口南側附近。
「舊社」的地名,學者認為這裡曾經是平埔族聚落而得名。也因位處近山與平原交界處,也是先民分別由鹽水溪及二仁溪上溯拓墾路線的交匯處,清初就是重要的軍事要塞,設有「舊社汛」,「營盤」大約位於今大亞電纜廠區西側小聚落。就從營盤向西延伸,穿越快速道路後前行不久轉向北,會路過前省議員蔡江淋家族墓園、善化寺靈骨塔,再向西北延伸,通往社口、紅瓦厝仔庄(今歸仁里)。
舊社街繁華景況,至清乾隆年間,早已是府城東郊最重要的市集,一直持續至清領末期約有兩百年之久。時序到了清光緒2年(1876)時,土地公廟旁仍設有「牛墟」,牛販在舊社街、灣裡(今善化)、大穆降(今新化)各牛墟間流動買賣牛隻,福德祠的外牆上立有「禁示碑」,禁止墟長及工作人員藉故勒索抽稅,清末的舊社街並不平靜。
臺灣民間盛傳著與舊社街有關的傳說。在《嘉慶君遊臺灣》戲碼中的嘉慶太子就曾經來臺走訪舊社街,在當時的舊社街已是「雙現街仔」,人來人往相當熱鬧。此外,據傳在嘉慶年間舊社街上發生漳泉械鬥,漳州人因為輸給泉州人而遷移,建立關帝廟街(今關廟)
舊社街大約在清領末期,逐漸廢街,也有幾種傳說,和緊鄰著的龍蝦潭、十三窯有關。話說清代皇帝為了預防臺灣出皇帝造成國家不安定,特地派了蔣姓官員來臺敗地理(也有說是來尋地理),小蔣發現舊社街東北邊的龍蝦潭有不凡的穴位,於是教人在潭畔造窯燒製磚瓦,結果窯火一點就把龍蝦煮「紅」了、煮熟了,於是輕易的破了龍蝦穴。皇帝放心了,但舊社街的街運卻不保了。另一種說法,是某一進士騎馬行經舊社街,泥土濺起弄髒一風水師卻不願道歉,風水師誤以為是舊社街人故意欺負外地人,接下來的說法都一樣,教當地人造窯燒磚、破了龍蝦穴、廢了舊社街。
傳說究竟是傳說,然後來正史確認了嘉慶君從未來過臺灣,是誰來破了舊社街的好風水?燒窯是主因?也無以證實,漳泉鬥不鬥?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端倪,民間文學的張力也為地方留下一份趣味。關於舊社街沒落的真正原因,是清領末期街上流行病盛行,疫情漫延迫使居民陸續搬遷至附近聚落,病患集中在福德祠。至乙末之役,日人接收行經歸仁地區,軍隊曾暫時進駐已是四處空屋的舊社街,不久軍隊撤離後搬離的居民也沒有再度回流,逐漸走入歷史。
如今,快速道路上每天車來車往疾駛而過,舊社街僅存在耆老記憶中的好風光。市集,從清領末期開始,逐漸轉移到關帝廟街(今關廟),與紅瓦厝庄(今歸仁里)。然而,舊社圳、舊社汛、舊社街、舊社十三窯,仍有更多的老歸仁故事,待挖掘。
清代許縣溪的水利
紅瓦厝國小 許耿肇
許縣溪水源於龍崎丘陵,是歸仁平原最重要的母親河,溪水出丘陵後,在八甲形成八甲溪灣,改向北流,至新化洋仔附近匯入鹽水溪主流。漢人拓墾初期,在河道中興築土壩阻斷水流,再築堤將溪水引到平原區去灌溉。許縣溪水利設施,始於「舊社埤圳」,在明鄭時期清康熙10年(1671)由王友發起,莊民合作興築。而到了清雍正3年(1736)以前,許縣溪上由南而北已依序設有:舊社、田仔廍、大埔、牛埔等四套埤圳系統。
在水利系統發達的歸仁平原上,米糖產業除了成就傳統大地主之外,也吸引郡城內紳商爭相投資。目前可知的,府城仕紳「磚仔橋吳」郡內總理鹽運使司運同加一級吳春祿,為清道光年間在大人廟(保西代天府)重修時要角之一,其墾號「吳昌記」至同治年間仍有承墾今七甲圳頭仔附近的記錄。而,道光年間府城內「竹仔街吳」家族,墾號「吳郡山」在今看西附近經營,二老爺吳世繩於道光年間初建「下宅仔公館」(名宅「歸園」的前身)做為收租公館。而清初,就在今看東里發展出「舊社街」雙現街,是東門城外最熱鬧的街市,舊社街福德祠旁設有「牛墟」,成為重要的產業集散地。
如何能有穩定的灌溉供水是農業最重要的後盾,也是農民最關心的課題之一。許縣溪流量並不算大,水資源分配不均時,就需要官方出面維持秩序。據《田仔廍埤圳碑記》,清雍正3年(1736),知縣孫魯就曾公告規範這四個埤圳,依序分配各可使用溪水的十分之四、十分之三、十分之二、十分之一,各有埤圳長綜理事務,須各盡其責,且較上游者必須將餘水放流,以免下游田園無水可用。然而,在百多年後,清同治4年(1865)大旱,又引發了水源大戰,中下游圳長、圳眾及業戶,控訴上游的圳長截水私賣,知縣張傳敬再立告示各埤圳長務須循照舊章,勒石以嚴禁截水生事、妨害收成納課。
現地戡察這些古埤圳的現況,「舊社埤圳」舊址在今歸仁區和關廟區的交界處,從臺86號快速公路歸仁交流道東向匣道上向東方看去,可見現代化水泥建造的攔河堰,俗稱「壩頭」,當地人也稱為「死埤」,據說曾有很多小孩在此戲水溺斃。圳水引至今新豐高中北側、水利會工作站南側的分汴頭,再分至各幹線。中游的古田仔廍埤圳,原址大致在今七甲橋,將圳水引至今「圳頭仔」,目前尚留古圳路遺跡,只是給水早已改併由許縣圳供水,古圳路已改為排水功能,而七甲橋附近,在過去幾年仍可見深溝遺跡,現已被正在進行中的鹽水溪整治工程催毀。至於,大埔、牛埔埤圳故址,可能和大埔的舊地名壩頭、圳墘有關,尚待考證。
綜觀許縣溪上的水利設施,目前為止僅舊社埤圳的硬體及文獻保存較完整,未來將再以專文報導。而其他的三個埤圳,因為後來就整合到以原舊社埤圳,,而逐漸在歷史的洪流中消逝,甚為可惜。目前歸仁平原上,早已整合為「許縣圳」系統,繼續日復一日的創造農業的無限可能。
〈碑記〉
欽加五品銜、署臺灣縣正堂、加五級、紀綠十次張,為出示曉諭事。
案據保西里田仔廍埤圳長楊主、張先茂、張建育曁埤衆陳塗、陳繼、許其德、黃秉正、黃賀、郭陞、鄭春芳、張善、黃饁、陳嚴、陳烈、鄭助、郭進鵝、施□等僉呈:「臺控舊社埤長武生郭建邦乘旱截流埤水,私賣害苗,經蒙仁爺親臨詣勘。繳驗雍正三年孫邑主勘定建埤橇完田租合約,蓋用縣印捐據,所有上中下三埤水份十分,舊社埤為田甲多之得四,田仔廍埤為田甲次之得三,大埔埤為田甲再次之得二,牛埔得一。世世上承下接,歷久不紊。蒙場諭候提訊斷等因。詎邦賄差壓迫,不蒙出示曉諭,上中下三埤各循舊章,照分灌漑,仰以息爭端而絕後禍。合抄粘合約字一紙,僉墾恩准出示曉諭安農,沾叩」等情。
據此,查此案先據埤長陳塗等僉控、仝郡紳業戶吳昌記等僉禀,並據舊社埤庄耆黃向等僉呈及武生郭建邦具訴,又據大埔埤埤長林元等僉控埤長黃基與郭建邦賣水害課各等情,業經本縣詣驗,催差傳集訊斷去後,未據報到。茲據僉呈前情,查埤水分灌田甲,向有定章,除分諭埤長楊主等照章灌漑,毋許混爭致滋事端外,合行出示曉諭。為此,示仰保西里田仔廍埤份人等知悉;爾等務具循照舊章,以舊社埤水自上流下,十得其三,分灌田甲,收成納課,毋許阻截爭競;亦不許該埤長等不照定章,致滋事端。自示之後,倘敢故違不遵,截水生事,定即差拘懲辦,決不姑寬。各宜凜遵,毋違!特示。
同治四年八月 日給。
米和糖,二郭大對決!
文:紅瓦厝國小/許耿肇
歸仁平原受到許縣溪上發達的埤圳系統灌溉,(一說是明鄭時期即有、一說是清初開發,未來再寫一篇文章介紹)加上南潭一帶的池塘多,自古以來就是「雙冬區」,稻作一年可兩穫,是府城東郊重要的農業產區,當然造就不少傳統大地主。米和糖始終是臺灣早期發展最重要的兩種產業,發刊在歸仁新青農刊物上的首篇「老歸仁故事」,就來聊聊流傳在歸仁平原上的大地主故事之一「二郭大對決」。
「南潭」聚落的居民以郭姓為主,與「過港仔」郭家隔著大溝(大約是今土庫溝)相望,在清代,這兩個郭家都是在地的豪族。「南潭」聚落曾有一俗諺:「南潭厚皮甕」。據前輩的採訪,很久以前有一口「厚皮甕」,這口「甕」有多大?它的中心鋪上木板,能容納四個成人在裡面玩四色牌,聽來它實際的功能是「榖倉」。這麼大的甕,外皮很相當厚實,當地人說厚臉皮的人,就像「南潭厚皮甕」。此甕原來位置大約在高鐵便道旁的民家庭院中,因為早在幾十年前就毀於颱風。而,再也看不到它的體型模樣,也少人這樣用這樣的俗諺。
而歸仁平原的農業史有多風光?歸仁地方流傳著「南潭郭世鏢」以種米致富,曾經向別人炫耀他的米多到收成後直接堆成一座山,不必加蓋,榖子淋雨發芽了也沒關係,要賣米、要吃米,就把外面壞掉的米撥開,用裡面的米就夠了。對面「過港仔」郭家以糖業起家,「過港仔郭江湖」則說他產的的糖多到可以填滿由過港仔到外地連絡的大溝,都還有剩。二郭,果然大氣!
先暫時跳開「二郭」究竟誰比較富有的討論。從兩家人的後代口中,都採訪到另一個事實,這兩個郭家都各自擁有自己的「烏龍船(中國帆船)」船隊,合計至少有15艘船,兩家都具有和大陸對口做生意的真實力。而「二郭」也曾各自建立人稱「三落百二門」的豪宅,過港仔郭宅的正身仍保有大戶人家的氣勢(清代名人「郭光侯」出身此家族,未來在人物故事時再一併描述),而南潭郭宅則毀於民國53年(1964)「白河大地震」,僅存龍虎井遺跡。米和糖,的確是歸仁平原上重要的產業。
回到傳說故事,二郭都說自己最富有,總想分出個高下,決定用各自的產業一勝負。約定某日「南潭郭世鏢」令人把自家的米,用牛車從南潭搬運,一路排到安平;另一邊,「過港仔郭江湖」則是同時找人把糖倒進家門口的大溝。看到底是一車車的米比較快排到安平,或是安平的水比較快變成甜的,誰就獲勝。
決鬥日到了,雙方備足了米和糖。這一頭,一車車的米送出去;另一頭,一袋袋的糖往溝裡倒。努力的排排排...;倒倒倒...,誰也不肯認輸。直到下午,從安平傳來的消息:「海水是甜的!海水是甜的!」。此時,南潭郭的白米,也才剛排進府城內,離安平還有一段距離。依照比賽規則,由「過港仔郭江湖」獲得全面勝利!南潭郭世鏢失望之餘,令手下把所有的米撤回家中的穀倉。而,郭江湖開心只有那一下下,因為糖早就化在水裡,收不回來了。
這樣的故事,和許多民間風水傳說故事一樣,充滿張力和趣味性,在臺灣各處都有流傳。筆者研判,是昔時的廟口說書人,把同一個故事套到兩個不同的人名的結果,因為據耆老說,這故事還是從別的地方聽到的。歷史事實是,在傳說中的「二郭對決」之後,數百年來這兩個郭姓家族並沒有拼得你死我活、誰勝誰敗,後裔子孫都是人才輩出、深耕在地、相互合作,在整個歸仁地區的發展佔有重要地位。
老歸仁的製糖業與廍公信仰
文/圖 紅瓦厝國小 許耿肇
糖在生活中不可或缺,也是臺灣在清代最重要的產業之一,糖廍(或稱蔗廍)是傳統製糖的場所,在棚內以牛帶動石車輪壓榨甘蔗成汁,由石轆為底部收集蔗汁後,經過熬煮、結晶等手續後製成糖,屬高經濟產業。
清代府城內的糖郊交易熱絡,臺灣南部是糖的主要產區,各地糖廍的設置相當普遍,尤其在臺南府城附近。從清代,直到日治初期,「砂糖製造」還是歸仁地區相當重要的產業。據日明治31年(1899)《臺南縣公文類纂》府城東郊地區直到關帝廟、大穆降地區,種植甘蔗的面積共有2,040甲,而製糖所(糖廍)高達100所。其中,更是集中在關帝廟地區,有蔗田840甲(收成超過5000公噸),製糖所40所。
然而到了日治初期1900年代則開始就地改良為機器製糖,集中在糖廠生產製造,大約在日治中期就失去功能。現在臺灣各地仍有許多地方以「廍」為地名留下見證,但原有在廍仔的工具──石車輪、石轆等製糖工具,大多散落各處,文物少有完整保存。
在「糖廍」這個傳統的產業生產空間中,則有祭祀「廍公」的信仰。在廍仔開工期間祭拜廍公,以求在製糖期間順利平安,性質類似土地公或職業守護神,在傳統製糖的年代,廍公信仰普遍存在。
在歸仁地區,有兩筆關於廍公信仰的記錄。第一筆是存在日治中期《臺南州祠廟名鑑》中。在大潭390番地有一則「廓公爺會」的記錄,創立於清乾隆21年(1757),祭神為「廓公爺」,例祭日為農曆3月10日,會員32人,管理人為張皮,擁有超過3分土地的地主,每年出資3圓做為祭祀費用。依《名鑑》記錄,「廓公爺會」信仰的流傳,是因為距今300多年前有一位「陳統領」,在此地獎勵種植甘蔗、教授製作砂糖及廣設糖廍有關。這個「廓」字應該和「廍」同字。
第二筆,在武東里有一「菩元帥」小祠,外表看來和其他的小祠沒什麼不同,不過小祠外卻有珍貴的歷史文物:石車輪及石轆。「菩」與「廍」同音,這顯然是以另一種形式流傳下來的「廍公」信仰。順便一提,畢竟傳統糖廍已經被廢了逾100年,這個信仰在各地有了不同的轉化,還有以拜石車輪、土地公或以石車公、石府王爺等各種形式流傳,只是我們來不及記錄。
這個「菩元帥」擁有神像金身,小祠內另有同祀小型土地公神像,和許多神主牌位,牌位上的字跡大多已經模糊清,據說祂們原來委身在今小祠外,有一個小小的類似小小土地公祠的建物,每年過年過節都有居民前來插香拜拜,後來信眾集資興建小祠,讓這些神、和靈們有舒適一點的棲身之所。其實「廓公爺會」和「菩元帥」小祠的位置非常接近,是否就是同一個信仰?值得懷疑,但是我們還沒有發現直接證據。
然,老歸仁地區與傳統製糖相關的,還有兩個重要產業:其一,就是發展出南臺南三大牛墟之一:舊社街牛墟,地點在福德祠(今已廢),其他兩個牛墟分別在大穆降(今新化,已廢),以及灣裡街 (今善化,尚存)。其二,是在原舊社街東南方,今86號快速道路以東,流傳中的「十三窯」區域,形成燒製生產砂糖用的「糖漏」及相關陶製工具的燒窯產業,未來再以專文介紹。敬請期待。
臺南傳統糖廍的神後援──謎樣的歸仁十三窯
紅瓦厝國小 許耿肇
「歸仁十三窯」,泛指今南182縣道及臺86號快速道路交叉點之東南約0.5公里,古地名「過橋仔」以東、以西、以南的廣大區塊,大約是今行政區的歸仁區看東、沙崙的西北側;關廟區林仔邊、土井仔、五甲尾圍合成的廣大區域,在民國80年代,仍在農田、竹林間交錯著許多傳統窯燒遺跡。傳說中風水師父教人在此燒窯,破了龍蝦潭穴位,結果舊社街敗街了。
清光緒14年(1888)的〈仁壽宮新充油香祀費碑記〉上,大道公所屬的田園大約有三大區塊,其中一區就在此。碑記上有營前園、過橋仔園、灰磘仔園、磘埔園、黃德旺圳窯寮、烏窯、林仔邊後廍園和破□窯等地名,此區早已是燒窯產業專區。
在民國80年代開始,曾受到學界、仁壽宮、地方民意代表的高度關切,掀起一連串的探戡、測繪、採集及研究的熱潮。大道公的田園不過是窯區其中一部份,學者透過探探戡與採訪,發現這一區幅員廣大,多處燒窯遺跡不止13處,如今卻已不復見任何殘跡。
感恩前輩們已有豐碩的成果,出土大量文物主要陳列展示於今歸仁仁壽宮及歸仁國中,原臺南縣文化局2001年的《疑似歸仁窯遺址範探勘及歷史調查研究》結案報告,以及2008年《十三窯傳奇》書中,結論指向「歸仁窯」,可能是全臺灣最早的窯區,供應了附近的建材、生活器物、特殊的器物、及少數的工藝品,挖掘出傳統製糖工業所需的「糖漏」等器具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
這結論相當重要,證明了歸仁窯是傳統糖廍生產工業鍊的一環,在清代臺灣糖業發展居重要環節。且有需求才有量產的必要性,要能量產、甚至成為產業聚落,也須擁有天時、地利、及人和。
於是這個窯區在日治之初就受到矚目,在日明治31年(1898)「取調書」中提到,歸仁北里舊社街庄舊社磘,製造所有煉瓦(磚)製造所6所、砂糖瓶(糖漏)製造所6所,以及內地瓦(日本瓦)製造所1所「都合(剛好)13所」。「舊社窯」的「十三個製造所」,也許是「十三窯」名稱的由來。
在這個工業區,砂糖瓶製造人有:外新豐里方苗、歸仁北里林助、陳燦、新埔庄張景、八甲庄王城、灣裡街(今善化)王大晚;煉瓦製造人有歸仁北里舊社口庄林胡進、林栁、林桃,歸仁南里吳池、新埔庄張老英、張景;內地瓦製造人為內地製造人為台南市竹仔街脇山逸真、台南市保西宮街川田政三。業主大多為今歸仁、關廟一帶住民,只有一位來自臺南另一個製糖要地──今善化,和一個內地瓦的業主是日本實業家,大約110個職工在此工業區謀生。
「取調書」中也以手繪的方式記錄了窯的型式,以及生產的器物,皆和民國90年代的結案報告完全吻合。而據百多年前的磚造業者林胡進說,他的窯大約在200年(約西元1698年)前開設,較學者推論的1750年代要更早了半世紀。
至於這十三個窯的發展,在沒多久之後,受到製糖方式在1900年前後開始改變的影響,當糖的生產交給機器,短時間內完全沒有了「砂糖瓶」的需求,全區的窯燒產業似乎做了必然的調整。
依日昭和4年(1929)~昭和6年(1931)間的《工場名冊》,今歸仁關廟一帶,只剩1家煉瓦(磚)工場,及8家瓦(臺灣瓦)工場。登錄的開業日期,最早為1905年,以各窯場營業人來看,似乎看不出有1898年那13個窯場的影子。
看起來,所謂的「歸仁十三窯時期」應該很短,雖仍存在許多謎團待解,但歸仁窯、或舊社窯、或十三窯的歷史價值依舊重要,且,本地人延續這適合燒窯的好條件,做了些微的調整轉型後,燒窯業仍是日治時期至戰後,在歸仁關廟一帶重要的在地產業之一。
六月十五日,食半年圓仔。
紅瓦厝國小 許耿肇
在臺灣先民歲時生活中,在農曆六月,有過半年節「食半年圓仔」的習俗。
清康熙初年的《臺灣府志》、《重修福建臺灣府志》、《諸羅縣志》及《鳳山縣志》中對此俗的描述相當一致:「六月一日,家以米粉抹紅為丸,供神,俗呼為『半年丸』,蓋頌禱團圓之意。」可以說在清領初期,此俗已在全臺灣西半部流傳。
這個習俗來自閩南地區,《臺灣縣志》〈歲時〉:「六月初一日,漳人磨米粉為丸,名為『半年丸』;非泉人之俗也。」早期臺灣大多為漳泉二州移民,也歷經了數百年的流傳演化,現在倒很難說是漳州人後裔專屬習俗。
值得一提的是,先民重視半年節的程度,並不僅止表現於對神明、對祖先的祭祀,和吃湯圓。以清乾隆12年(1747)《續修臺灣府志》中,鄭大樞所著〈風物吟〉一詩描述最為傳神:「六月家家作半年,紅團糖餡大於錢(六月朔,各家雜紅於米粉,名曰半年丸);嬌兒癡女頻歡樂,金鼓叮鼕嚷暑天(街坊金鼓喧鬧如新年)。」過半年節,儼然「過新年」一樣的熱鬧,是重要的節慶之一。
而先民過半年節的日期,似乎清乾隆中期開始發生變化。乾隆29年(1762)的《重修鳳山縣志(附歲時)》:「六月或朔、或望,家雜紅趨米粉為丸,曰半年丸。」開始有些地方的半年節是六月初一,有些以六月十五日。以六月初一為半年節的有:道光年間的《彰化縣志》和《噶瑪蘭志略》,而到了清領末期以後,《淡水廳志》、《澎湖廳志》及大約成書於日治初的《樹杞林志》、《苑裏志》,和《安平縣雜記》中的半年節,則皆為六月十五日。似乎有較多小區域過半年節的日期,已經由六月初一逐漸變成六月十五日。
此俗不論是初一或十五,並沒有不一樣,且大約在百多年前,仍然在臺灣各地普遍流傳,只是眼前學界認為「今日幾乎難以找到實例印證」。於是,臺南市「南關線」上的住民相對的非常難得,從媽廟、到歸仁市場,及鄰近的仁德、關廟等地區,都仍有不少民家,過著每到農曆六月十五日「食半年圓仔」的生活,保存著這無形文化資產。
近兩、三年來,在平面媒體朋友及南關社區大學的協助下,我們為此俗發起行動。半年節當天,在人來人往的歸仁菜市場門口煮湯圓,和居民分享美食也分享民俗資訊的活動,長輩說,就是這個味道!另一頭,志工群也幫市場攤商張貼習俗典故看板,剌激湯圓買氣。同時,也商請臺南市文化局文資處專員到場,評估是否可能列為指定保存無形文化資產。
感謝記者朋友們的幫忙,願意接連兩年在報紙上的系列報導,並在社論中疾呼搶救流逝的俗習。報導在臉書上獲得熱烈迴響,網友們的留言互動,讓我們藉以尋得更多的保存個案,也鞭策我們對此俗有更深入探究。於是我們終於理解了半年節有初一、十五的不一樣,但意義、儀式都相同;也知道原來此俗並非歸仁獨有,而是在歸仁附近,相對的有比較多的人仍然過著這樣的生活。
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透過媒體和網際網路的傳播逐漸發聲,和更多人分享這個訊息。先從歸仁地區把這個民俗「復育」,進而推到大臺南、全臺灣,也許有機會補回在時下歲時節令中,幾乎隱形了的農曆六月節令。
今年(2017年)的農曆6月15日,是國曆的7月8日,我們將以原有的基礎擴大行動,喚起更多人的反思。至於是否提列是否能登錄為「臺南市指定保存無形文化資產」一事,將會建議文資處,是官方該決定的事。
回到實質面,「留」與「流」,只有一念之差。住民才是決定是否延續傳統的主角,多數人願意讓此俗成為自己生活的一部份,才是文化保存的核心。
挑餅挑龜挑全庄 福份添丁謝神恩
文/紅瓦厝國小 許耿肇
傳統農業社會重男輕女,若是喜獲麟兒,在嬰兒做度晬時,有分送油飯、紅蛋、吃滿月酒等禮俗,但生女則無;在客家庄,又有請吃新丁酒、分新丁粄之俗。而在歸仁及鄰近地區,則在許多聚落流傳著「生子挑龜或挑餅」的習俗。
此習俗大致是聚落內民間信仰組織的附屬活動。每年的「挑餅(龜)日」是神明的祭典日,組織的一份子稱為「福份」,通常是成年男子成家後新加入一份,有共同祭祀神明的義務,每年參加祭典並繳交「福份金」,做為下一年度的祭祀基金。「福份簿」則形同聚落的「戶長登記簿」,每年祭典後依名冊唱名擲筊卜出新爐主。
「龜」是「紅龜」,而「餅」是「水餅」,後來製餅業者加入果汁調味,才稱為「水果餅」。當年度各福份者的家中有生子添丁者(迄祭典日已滿月者),在「挑餅日」當天要訂購水餅(或龜)做為祭品。祭典時抱著嬰兒登場和大家見面,一同向神明祭拜,然後在祭典結束後「挑」餅(或龜)分送給有「福份」者,分享生子的喜悅。
大埔庄挑餅的地點是庄廟福德祠,主祀福德正神土地公,在每年農曆八月十五日祭典後開始進行,各福份在自家門口或者巷弄路口放置臉盆或容器,擔餅者從庄頭分到庄尾,每個臉盆中各發一份,所以今年若是各福份收到7個水餅,就代表著庄內增加7個男丁。在六甲庄內另有一「土地公會」,每年就在值年爐主家,採土地公的另一個神誕日農曆二月初二日進行,有時是擔餅,有時是擔龜,隨各自的心意,一樣是從庄頭分到庄尾,但街上並非每戶門前都置放臉盆容器,因為只有傳統的六甲住民有參加福份。
大人廟的「大學」是陳姓聚落自成角頭,以潁川家廟主祀神媽祖的聖誕日農曆三月廿三日的前一個例假日為挑餅日,除大學之外的廟後、餅店、鱉穴仔、過溝仔、過港仔等聚落則屬另一個「土地公會」,則採農曆八月十五日。在大人廟的這兩處,則是大家有默契的在祭典結束後自行前來領餅兼繳福份金。
今歸仁圓環南側也有一個會很特別,日治昭和7年(1932),在幾位耆老號召下,由辜厝40人、檳榔園20人、灣厝20人共3庄80人組成,每年的福份數固定為80份。有趣的是主祀的不是神像,而是輪祀著一個三界公爐及一對燈,祭典日為每年的農曆元月14日。會員分為8組每組10人,每年各組內互推一個「頭仔」,由各組的新、舊頭仔共16人在爐主家參加聚會共商會內大事,輪過爐主的則不再輪。
一樣的擔餅或擔龜,情意本質相同,在各庄發展出不同的特色,正展現臺灣多元文化的價值。位於歸仁北邊的「永康西勢廣興宮挑餅節」已於民國98年(2009)列為指定保存文化資產,足見此俗的保存潛力。而其實此俗除了上述聚落外,今永康區、新化區、歸仁區、仁德區的聚落中,都曾有過、甚至仍保有這樣的習俗傳統,看起來頗有區域性特色。而各處的擔餅者也在面臨鄉村都市化、信仰現代化、少子化的過程中,都面臨著像是福份是否開放外人加入?生女孩時用什麼方式祝福與傳承?的共同難題,也都做了不同的調整,值得未來有機會再做一次全面調查,為此俗做完整的理解、記錄與保存。
穿越.時光平交道 遇見.歸仁火車站
文/紅瓦厝國小 許耿肇
在日治時代前期,臺灣的製糖工業快速的從傳統糖廍進化到機器製糖,在1910年前後,再快速升級到新式工場製糖,並建構密密麻麻的五分車鐵道收運甘蔗原料,全臺各地常見甘蔗集貨場,稱為「蔗埕」。今紅瓦厝國小東北側的休閒小公園,在日治時期開始即為一處「蔗埕」,昔時運送甘蔗的火車台車停佇在此(埤頭線),附近蔗運載甘蔗至此集貨後,再由五分車運送至車路墘製糖所(戰後稱仁德糖廠)製糖。
戰後由此鐵道所發展出的客運路線,更是南關線上居民進入臺南市的最重要「捷運線」。據採訪,在戰後初期應地方民眾要求,著手規劃台南往關廟的客運鐵路線,民國37年(1948),發展出一條由關廟站(位址大約在今中山路、南雄路路口超商)出發,行經歸仁之許厝、六甲、仁德新田、後壁厝、行經仁德糖廠後,轉向北邊竹篙厝,至終點「臺南站」的一條客運鐵路線,是年10 月10日通車,全長約16公里。
當時的臺南站,大約位於今臺南市東門路與崇學路口,老榕樹對面的超商。距離臺南市中心還是有一段距離,因此在民國43年(1954)6月修改鐵路線。在民國50年代的臺南市地圖上可見,鐵路線在通過竹篙厝之後,旋即轉往西北,在今臺南市立文化中心、榮民之家附近抵縱貫線鐵路,順著縱貫線東側一路平行北上,迄終點「臺南站」,站址位於今四維街地下道之南側。新的關廟線鐵道全程計有關廟、歸仁許厝、六甲、仁德新田、後壁厝、仁德糖廠、竹篙厝、德光、東門、臺南等站,全程17.8公里。
歸仁許厝「蔗埕」的「歸仁火車站」,對於老歸仁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渡口」,搭乘五分車至市區上學、逛街、追火車、偷甘蔗……是居民的共同記憶。不止如此,當時的臺南火車站形成「類雙鐵共構」,在歸仁站就可以買一張臺糖、臺鐵聯營票,由歸仁上車,至糖鐵臺南站下車後,只需要往北穿越四維地下道後往臺鐵前站,持原票卡可進入臺南火車站月臺侯車,接到西部縱貫線的各車站,而且,貨物也可透過鐵路接駁寄送至臺灣各地,相當方便。
常年住在原歸仁火車站旁,曾任關廟副站長數十年的楊清玉(1920年生)老先生說,當時有高級車和混合車兩種車廂,混合車則附有貨車車廂,經過有月臺的站都有運送貨物服務,像是後壁厝站等,則需要停下來上下貨物,從關廟到臺南車程超過70分鐘;而高級車不運貨,所以時程會縮短一些,大約1小時可到。依民國61年(1972)8月23日的臺視新聞報導,關廟線在全盛時期每年的運客量達60-70萬人次。
物換星移,歸仁地區發展快速,也隨著南關線公路的開闢、及不斷的拓寬,公車班次較密集、車程更短(今紅幹線),逐漸成為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最後大約只剩免費搭乘的台糖公司員工、子女、蔗農本人,以及部份票價優惠的員工眷屬、蔗農眷屬使用。因不堪長期的虧損,在各界相互協調後,於民國61 年(1972)停駛,歸仁火車站不久後也被拆除;而後來臺灣糖業自產量驟降,「蔗埕」在逐漸失去原有的功能後荒廢,週邊舊有設施皆已改建,實在相當可惜。
關廟線鐵路全線目前僅存很少的遺跡,在歸仁區境內則規劃為鐵馬道,民國103 年(2014),紅瓦厝國小向臺南市都市發展局申請「好望角」計畫,鋪設一條以歸仁火車站週邊意象規畫的「蔗埕步道」,希望能為這段曾經屬於老歸仁的文化地景留下記憶
記憶.歸仁舊菜市
文/二溪國小簡辰全 紅瓦厝國小許耿肇
歸仁舊菜市泛稱位於紅瓦厝庄邊緣,大抵在現今忠孝北路沿線、及與文化街一段、大仁街、信義北路交界處所圍合的區域。因為發展出以市場為主的重要市集區,且市場於戰後轉移,所以老歸仁人稱此區為「舊菜市仔」。繁華的時期從日治時期一直延續至戰後,是歸仁市街發展的第二個重要階段。
紅瓦厝庄的陳、李兩姓為地方望族,據說也因為兩姓家族經營磚瓦事業,所以這一帶的民居盡是以紅瓦為建材,而有「紅瓦厝仔庄」之稱,清末生員陳廷魁出身於此,家族在地方上具相當影響力,今有陳氏宗祠依然矗立,及宗祠後方李姓多院落民居仍保存完好,十足為「紅瓦厝仔」代言。
話說清嘉慶年間,舊社街曾經因為發生「漳泉械鬥」,加以清領末期舊社街因瘟疫的肆虐而敗庄,這兩件重大的事故迫使部分居民移居於此。原初此區只有零星幾戶,直到日治初期地方士紳楊金龍(前高雄市市長楊金虎兄長)等人,建請日本當局積極建設,是本區結市發展的開始,特別在1920年「歸仁庄」行政區確立,在土地利用劃分上,北歸仁為農業生產區,南歸仁沙崙規劃為甘蔗生產區,本區地處中央,成為當時歸仁地區的政經中心。
在日本人的規劃下,此區大約分為街區及市集兩區。今忠孝北路為舊街仔,是附近地區的「模範街道」,四處可見日治時期流行的和洋式建築。日本政府的公部門與公共投資如輕便車車站、歸仁圖書館、歸仁庄役場(原址為今歸仁里活動中心)、新豐郡役所警察課(位今歸仁派出所)、保正與甲長辦公集會的保甲局、屠宰場,及為提醒居民守時的重要而在圖書館對面(今加水站)設置的「時鐘臺」等等,日治末期知名的保正李老吉家族故居,原址則在今歸仁里活動中心對街那排紅磚二樓舊建築,此外,保證責任歸仁信用購買販賣利用組合辦公廳舍(俗稱農會起家厝,已列歷史建築進行修復)、西醫涂明玉日明治36年(1903)首先開設「東春醫院」、許溢深醫師於日昭和10年(1935)開設「仁壽醫院」、實業家劉隆泰開設的「劉隆泰染房」、歸仁地方富紳陳瑞東的產業店面與住處、由敦源社演進而來的敦源聖廟與歸仁北基督長老教會,都在舊街上。雖然許多舊建築已拆除,但在這一帶活動的點滴仍為老歸仁人難忘的記憶。
另一部份是市集區,即「歸仁舊菜市」,是街區的延伸。市集攤商大約集中在今歸仁里活動中心南邊及其四週,範圍不大,以臨時搭蓋布帆或簡易遮陽物品的攤販為主,主要販售雞、鴨、魚、豬肉為主,鄰近地區的人們都會來此採購生活必需品,此區原為公有地,在日治時期日本人還會向攤販徵收使用費。
市集區的南北兩側,各有一排西式立面街屋,興建年代久遠,北排街屋造型較為樸素,不乏地方名人曾經居住此排街屋,如人稱「阿善師」曾以無黨籍身份蟬連五屆省議員的蔡江淋,家人經營冰果室,往昔許多情侶都會來此約會吃冰,老歸仁人記憶猶新;而戰後曾任副鄉長的林宗慶,為名音樂家林榮德之父親,於自宅開設雜貨店。
至於早期南排街屋,外觀為前後兩進建築相連綿延,是兩層樓建築,接連數棟「店亭仔」廊道上的紅磚圓拱,與旗山老街的風格類似。主要經營彈棉被、雜貨店、賣燈油等等民生事業。與舊街交接處,兩幢殘存的巴洛克式建築,皆為日昭和年間興建,其中一幢為合春商店,從建築物山牆上的「佘」字與「豆油」二字可推知,佘姓店家從事醬油買賣事業,而合春商店的牌樓面裝飾華麗,加上頗有希臘柱狀式建築風格的粗大立柱,以及牆身上的哥德式尖拱窗,立面上方振翅待飛的老鷹裝飾物,十分引人注目。商店的鄰居,為戰後曾任歸仁鄉鄉長的王允得醫師於日昭和9年(1934)開設「得生堂醫院」。
日治中後期,日人在舊菜市的西邊設立歸仁公學校(今歸仁國小)、新豐農業補習學校(今新豐高中),昭和年間新豐水利組合(今水利會)重組,掌管整個歸仁北、歸仁南及八甲地區312甲農田溉灌溉,以及田仔廍、大埔圳兩套合計292甲,農事組合(今歸仁區農會)則向西遷移,設有大型榖倉及八角種倉。水利組合及農事組合相輔相成,形成日人刻意設置的大規模農業生產專區,且透過教育以訓練日本南進計劃所需的後援人才。
回到街區,看見老歸仁人的休閒生活。舊菜市出入口,今歸仁里活動中心南側舊屋舍,原為藥房,日昭和14年(1939)改為撞球間,民國35年(1946)改設為「仁友食堂」。老闆娘謝鯉魚女士(當地人都稱她為黑糖)所炒的米粉口味更是讓老歸仁人難以忘懷。人來人往帶來商機,日昭和3年(1928)歸仁第一座戲院「歸仁座」創設,看戲的人潮絡繹不絕。
至於對外交通的主要通道,在日明治29年(1896)2月日本陸軍步兵中尉高橋直武所繪製的〈臺南至打狗段軍用輕便軌道〉圖中,臺南至關帝廟已經有軍用輕便軌道,且經過歸仁地區的南保、後市仔庄,是歸仁通往臺南具規劃的交通要道。日治時期大量運用鐵道運送甘蔗,歸仁的北中南段都設有蔗埕,民國36年(1947)更發展出載客的五分車,在許厝火車站上車(今紅瓦厝國小東南角),通往臺南火車站附近,後來南關線公車通車,公車行經歸仁圓環時仍須轉進舊菜市再轉往關廟。
歸仁舊菜市的繁榮盛況延續到戰後,曾經風光了50-60年。耆老說,當時街頭附近都是甘蔗園,一進入街內明顯可感受兩個截然不同的生活環境。然而也因各種主客觀條件的影響,在民國40年前後開始逐漸轉移到今歸仁圓環附近。由於繁華不再,日治時期舊街上的洋樓、舊菜市的街屋逐漸成為空屋,面臨傾圯而拆除。記憶只能儲存在一張張的老照片中,實屬可惜,當地居民也殷殷期盼來日歸仁舊菜市能風華再現。
〈敦源社與敦源聖廟〉 紅瓦厝國小 許耿肇
原新豐區五鄉輪流主辦年度祭孔成特殊習俗
位於今歸仁區忠孝北路上的「敦源聖廟」為私設儒廟,老一輩的歸仁人稱「聖人堂」,主祀「大成至聖孔子暨先賢先儒、蒼頡聖人、沮誦聖人、文昌帝君」之牌位。因為建於歸仁,近代祭典參與者也以歸仁地區為主,俗稱「歸仁孔廟」。
聖廟新建始建於日治後期,因目前土地產權問題未決,尚未被列為臺南市歷史建築,但對地方歷史發展極具文化意義。戰後由原臺南縣新豐區五鄉,依照永康、歸仁、仁德、關廟、龍崎順序,在每年國曆9月28日教師節輪流辦理祭孔儀式,2017年則開始改循舊例恢復農曆11月初4日辦理,是流傳已久的特殊民俗,別具在地特色。
緣起於清末惜字敬紙風氣
敦源聖廟設立的源由,要從清末文人組織說起。清光緒癸未年(1883年)前董事傅先生、陳廷魁、陳子奮、曾景三、黃伯敬、張邦華、林漢宗出資設惜字局,在各處設置竹籃收集字紙,聘人定期收字紙火化,並在每年11月初4日「聖人會」祭典時一併送回大海,以示惜字敬紙。依《安平縣雜記‧節令》11月初4日: 「孔子誕。里塾均備饌盒、燒紙叩祝。」依清代傳統,私塾、書院皆以此日祭拜孔子。
日治下敦源社依然宣道講諭
甲午年(1895年)後日本治臺之初的時局混亂,組織星散幾乎廢止。後董事前清舉人王春璧(王藍石)及林澄利、吳清香、張茂齡、黃捷高、鄭春記(鄭利記)、李春英、陳春生、陳春耕、楊和記(楊仁和)、林筱香(林桂馨)等新董事,改以聘請賢達宿儒在夜間宣講聖諭方式兼募款,受到府城內及東門外之今仁德、歸仁、關廟、龍崎地區的文人、商家及民眾支持,講者也大多義務宣講,集捐款購得土地資產做為基礎,租金用做每年祭祀費,於辛丑年(1901年)正式以「敦源社」為名,立碑於仁壽宮。
〈敦源社〉碑記,也是臺灣日治時期碑記中,極少數未刻上日本年號者之一。爾後會員每年祭典日,至值東爐主家拈香祭拜,祭儀樸素簡便酬神演戲,會員熱烈參與「聖人酒」,集會以聖諭宣達漢學思想。
興建聖廟導正歪風
爾後會員每年祭典日,至值東爐主家拈香祭拜,祭儀樸素簡便酬神演戲,會員熱烈參與「聖人酒」,集會以聖諭宣達漢學思想,但到了1920年代以後受到臺灣青年在日本民主運動的影響,聖人酒的參與盛況受到日人打壓,孔子及聖賢的祭祀遂淪為與一般民間祭典無異,引起衛道者楊金龍等人發起,倡中庸之道應戒奢華,始有建廟以固定場所進行祭典之議。
日昭和6年(1931)即有開始籌備的跡象,原來社有捐資購買的土地,登記於「祠廟敦源社」名下,管理人為當時關廟庄長楊建、歸仁庄長楊秋澄、及仁德庄長黃則義,似乎也帶有日本官方掌握地方社會精英的意味。迄昭和9年(1934)再集資,以林金樹、陳瑞東、楊仲等三人為代表購地,昭和10年(1935)建立廟堂立祀牌位,掛匾「斯文在茲」,在地耆老稱此廟為「聖人堂」,也稱為「聖廟」。
慶成之後,「聖人酒」移至聖廟舉行,耆老也提到曾在聖人堂裡夜讀,漢學得以延續傳統。
二戰期間聖廟暫停運作
然而不出幾年,祭典則因日本參與戰事而被迫暫停,受到皇民化政策影響程度尚不得而知。耆老口述戰末因經常受到空襲,歸仁公學校疏散學生借用附近的宮廟,聖人堂曾經被用做簡易教室上課。因為七甲機場設置,附近到處是日本戰機,戰機就曾停放邊果樹下就地掩蔽,天空中常見美、日兩軍戰機短兵相接戰況激烈。
戰後原新豐區五鄉公所力推下共締敦源夜課佳話
戰後1946年敦源社員重啟「聖人酒」,祭典後開會決定著手興建廟室,獲新豐區區長李義成及原新豐區各鄉長力促,及黃重仁、黃重義、沈遠、林宗慶、陳水正等人捐款下,促成南側廟室於民國37年戊子年(1948年)10月竣工。
當年擴大舉行祭典,新舊會員合計420人,加上一般民眾參與,當年祭典共計逾700人參加。再由原新豐區五鄉共同組織「委員會」,共議按各區人數選出一成為委員。也同時集委員及會員之資購置祠廟庭園,詳記錄於〈輔佐國學〉碑記。
王維楨、楊海鵞、林金樹是主要推動者,此次委員會開會中決議開設「私立敦源義塾」,於民國38年(1949年)正月16日開學,全權委託林金樹、王維禎兩位先生授課,為五鄉16歲以上失學男女於夜間授課,「敦源夜課」成為人間最美的風景之一。
仿臺南孔廟釋奠禮調整祭儀
同時,民國37年(1948),委員會也決定廢止「聖人酒」,若有宴客以值東爐主自行開銷,參加人員捐獻緣金辦理。於是,祭典儀式開始改變。庚寅年民國39年(1950年)值東者林宗慶,當年6月即前往臺南孔廟稽考祭聖後,自評釋奠禮與聖人酒完全不同,依郊區私廟的人力財力,僅能盡力辦理,擬定祭典流程及工作分配,簡化儀式及規模。
研判該年(1950)的11月初4日,為仿臺南孔廟釋奠禮的開始,由文獻中可見當時五鄉會員代表及歸仁三校學生代表參加,司樂奏小八仙,祭品擺設較講究,八俏歌以敦源聖廟為主題改編填詞,無八俏舞。
至於原新豐區五鄉公所是從那一年開始輪流辦理祭孔?因新豐區於民國1950年廢署,聖廟私文書幾乎佚失尚無文獻可循,僅由各鄉輪值順序,及教師節於民國41年(1952年)改制,而當年聖廟仍以農曆11月初4日進行祭典來推論,研判,最有可能是在民國42年(1953年)同時將祭典日改為國曆9月28日。
「0206強震」後浴火重生
戰後教育逐漸普及,夜課漸由正規教育及夜間補校取代而退場,聖廟委員會組織並未持續運作,林宗慶先生以「代管理人」身份管理綜理各項雜務,工作傳承予兒子林澄波、孫子林嘉璋迄今,原新豐區五鄉輪流祭孔則年復一年進行著,祭儀更為制式精簡。
而六、七十年來,聖廟空間除每年祭典日活動外少有使用,其間僅有幾次由陳文卿、翁通等善心人士捐資修繕,原歸仁鄉公所改善週邊環境,設仿歸園東門造景及名人牆等設施,及聖廟主體任風吹日晒,結構屋頂傾倒情形相當嚴重。
多年來一直有修復之議,民國79年(1990年)地方發起地主捐地,修建聖廟為臺南縣孔廟亦獲當時李雅樵縣長支持,可惜的是,後來並未具體成案。近年為聖廟的努力,具體做法的則是歸仁社區發展協會以多年的「新故鄉」社區營造方案、接著網路社群以老屋再生等觀念提出修復計畫,為歷史建物請命。
在各案尋求民意代表支持評估的同時,聖廟不敵105年(2016年)的「0206強震」終於嚴重受損坍塌崩裂,幸獲臺南市政府文化局、文資處即時介入勘察、撥以善款進行整修。
在各界企盼下,聖廟的修復工程順利於106年(2017年)9月教師節前夕開工,也因為當時場地凌亂不適合辦理祭典,自此恢復傳統農曆11月4日為祭典日,迄107年(2018年)11月終於修復完成,孔子及聖賢牌位12月10日重進聖廟、當年也恰好輪回永康市在傳統的農曆祭典日主辦祭典,也別具重新來過,永續傳承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