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 in Process (Original)

Importance 


  「你總算接電話了,感謝老天。」川說,語氣是燙灼的焦急,不太像是裝出來的。「天啊,我是真的非常擔心你。」霎時一種病態的快意充斥著鳶的全身,比尼古丁更加立竿見影,比安眠藥更加當機立斷;鳶想,倒也是有什麼人仍掛記著我。他看著手臂上逐漸癒合的傷疤,不確定該怎麼回話,最終潦草地答了一句:「我沒事了,」也只能這麼說。川沉默了一下,這安靜中有挫折、苦澀、惱火,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想來對方不曾真正對自己動怒過,總是一貫地冷靜、妥協、原諒;鳶不曾明白是什麼阻止了對方,由於多數時間,就連他本人都想向自己尖叫。
  「鳶,」川說,聲音因滄桑而柔軟,「一週來你足不出戶又不回電話,我和馬文都以為你——」噤聲,大抵是不願去思考那個可能性,「鳶,你能為我開門嗎?」末了又追加了一句:「求你。我得見見你。」

Sentences 


Surrender 


  對於妳,對於愛,對於人生,對於文學,我一無所知。生活之於我而言是一場被將軍的棋,一種動彈不得的走投無路。試圖看向陽光前行,然而它一味地刺痛我的眼睛。他人汙衊我的價值,而我只是無頭蒼蠅般衝刺向自認為對自己好的事情,我又能怎麼辦。

Beloved 


  我鍾情於你的詩,跟我鍾情於你這個人一樣。我忽地陷入空白地思維,我不曉得我本想向你訴說什麼,但有一件事情是千真萬確的--我鍾情於你,就像月球始終繞著地球轉一樣,我的潮汐與你起伏。

  你是那種會讓人想念的人;而你的聲音是那種會讓人想念的聲音。當你唱歌的時候,我聽著的不是你唱出來的歌詞,我聽著是你始終不斷而永無止境的愛。

Something About This Beauty


There's something about this beauty; a distinctive, puzzling, and intriguing traits of his, not exactly fit into the society’s standard of beauty, not really a part of attractiveness stereotype, but beautiful nonetheless. 

Fortunately


  幸好當時我沒有和她交往,我想,我們太年輕。她太年輕,她欠缺周全的考慮,她要的愛和我的不一樣。實際上對她而言,我是「我們」,她本身則是「她們」,我們終究是不同的人,得走上對應的道路遠走高飛。要是我們當時匆匆忙忙地交了往,今天我們大約不會在這裡,平靜地喝咖啡和議論書;我們大約不會在這裡,向道路對面的彼此平行且友善地招手。

Dinner 


  他的美確實是有些病態的,遠遠不到令人憂慮與畏懼的程度,然而確實讓人掛心。他在流理臺上沖著乾涸的水彩,肩膀緊繃而背脊微拱,手指纖細而蒼白,龜裂的皮膚和磨損的指甲。H捉住他的手,下意識地,並未思索太多。他緩緩地側過頭,看著H的眼裡充滿疲倦與困頓。他的美麗是那樣的脆弱,以至於那句怎麼了都顯得太過輕柔。H思維一片空白,他什麼都想說又不確定該說什麼,最後只剩下一句,你吃晚餐了嗎?
  他說不。H不確定他是想表示自身意願還是狀態,於是又追問了一句,我知道一間挺好吃的簡餐店。他沒有回話,但也沒有否定,H認為這至少算得上些進展。來嗎?他放開了調色盤,在水槽裡咯噔作響。他在手巾上擦了幾下後便前去拿鑰匙與錢包,他算是答應了。

Tranquilizer


  他有時暴食後又將東西全數吐出來,更多時候他什麼也不吃;躺在堆滿雜物的冰冷石地板上,感受著租借的公寓這狹窄的空間,聆聽著鄰居吵鬧的聲響由紙一般薄的牆壁穿越。他暫時感覺不到口渴、飢餓、嘔吐、貧窮、孤獨。或者說他甚麼都感覺到了,只是那些感受麻木為一種長久的距離,遙遠如去年的自己與今年的自己之間。
  他的世界竟是如此脆弱,他就是離了家門、求了新職、愛了某人、尋了更好的生活;一年後,誰料得到他什麼也不剩。除去這幾週過後租約就要到期了的房子,他哪都去不了。
  他就像是猛烈地吐了之後又卑微地將那些殘餘食了回來,日復一日,直到他不再認得自己的身份與鏡中的自己。 

Sentences 


The Lovers (VI) 


  Emil 嘆了一口氣,是很重的那一種。當他陷入這樣的情緒時,Emil 知道他根本不會碰廚具一下,也不會走到他的廚房。

  稍微稱讚我一下,好嗎?什麼都好。他說。Emil 猶豫了一下,語言根本不是他擅長的情感表達方式。於是他回答,你愛我。對方總算笑了出聲,說著這算讚美嗎?這是一句陳述。陳述事實。即使知道對方是發自內心地說話,Emil 的心跳仍然多了一拍,很難不受這樣坦白的愛語影響。只是現在可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於是他又嘗試了一次:「可是我擁有這些討人厭的缺陷,你依然愛我。你能看見我好的地方然後包容我壞的。」
  他抬起頭看進 Emil 的眼睛了。空白了一陣子之後總算說,「你只是看不見你所有美好的地方。而那些缺陷只使你更加真實。」
  Emil嘆息,他是真的拿這人沒辦法。他想說,這就是我要說的。一個能將我說得這麼好的人,難道不值得讚美嗎?

Strength (XI) or (VIII) 


  Lexi 欲言又止,構思問句的想法明了又滅,像昨夜裡那個她搞不定的燭台。那個燭台怎麼擺都呈現一種越發靈異的錯覺,她永遠缺乏這方面的美學觀。這種事只有 Eleanor 能搞定。當一切仍好的時候,Eleanor 會露出她潔白可愛的牙齒,然後表示,Lizzy,妳跟妳的燭台真的非常可笑。當她將所有秩序重新找回來、整頓好四周之後,她會轉過身,微微勾起唇角,嘴唇貼上來描繪著 Lexi 的。「可是我愛妳,我愛妳跟妳那愚蠢的燭台。」這是她接著會說的話。
  可是現在並不是一切仍好的時候。實際上,或許事情從來都沒有好過,只有比較級;比較不壞,或是挺糟糕,更可能是糟透了。
  她想問對方,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不知道如何問起,似乎也問不出口。Eleanor 也不催促她,或者更有可能是根本無心覺察她內心的掙扎,靜靜地喝著羼了水的義式咖啡。Lexi 從不喝這種咖啡的,但是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對方這件事。或許對 Eleanor而言,整件事就是一個加水咖啡般的問題,Lexi 不告訴她實情,而她也從不透露那自我傷害的傾向。

Death (XIII) 


  那天,死第一次將她帶至這個地方。

  「我的愛。」
  死緩慢地坐了下來,就在她旁邊。她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氣息。
  「妳現在快樂嗎?」

  「我不知道。」

  死有些猶豫,像是想伸出手碰觸她,蒼白的手背輕輕抽了一下。
  「那麼,妳的心有稍微地向我傾倒嗎?」

  她想,她很認真地想了想,感受了一下。接著說:「我不知道。」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你知道。」她說,音調裡沒有明顯的起伏。
  「我不能待在這裡,這裡沒有光明、沒有陽光、沒有生命、沒有色彩。我不屬於這裡,也無法長久地待在這裡。」

  死沉默著,視線並沒有和她有所交集,僅僅只是平平地直視前方。
  「我今天想帶妳去花園(墓園)。我認為那是這裡最美麗的地方。就像妳一樣。」

  「請接受我讓與妳最後一樣東西,除了我那不存在的心。」

  「既然我無法擁有妳的心,請讓我擁有妳的淚水。對於妳,妳值得永恆的無憂無慮;對於我,當我想起妳時,我能流淚,當我流淚時,我能想起妳。這是我讓與妳最後的東西,那是我在與妳相遇之前,不曾擁有的快樂。」
  死是不哭的,他們不知眼淚是何物;死是無心的,他們不知心碎是何謂。她思考,她嘆息。她吻了死靜靜闔上地雙眼、死那冰冷的蒼青色眼睛。等那雙眼睛再度睜開時,已經變成海水的藍色,孕育生命的海洋。死面無表情的臉龐上,不停地流著眼淚,像無窮無盡的海流,像無法止住的波濤。

  她回到了她的故鄉,她回到了理應被她稱為家的地方。手上卻還攣著那株死花。她思考,她嘆息。她吻上了那株死花,於是死花又復甦成生命,那是綻放得相當美麗的鮮紅色,像春天的氣息,像青春的顏色,像死那不存在的心該有的色彩。

  她想,若是在離開前最後一刻,吻上死的嘴唇,死的嘴唇是否也會呈現這般的色澤。
  她想哭,但是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她將它們全數留給那位對她一往情深、卻只能讓她離去的死。
  她想著死在那天,每天都問著她的問題。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妳的心有稍微地向我傾倒嗎?
  「一點點。此刻,我想我確實有一點點。」

Gabriel (2017)


  那確實是一部糟糕的舊電影。畫質含糊不說,劇本不夠精彩、剪接不夠俐落精準,題材老套得猜得出開頭高潮結局。只是在那男女主角將近一分鐘的對戲裡,卻藏有靈魂於其中。故事背景混亂,女主角是位險些被惡魔姦殺的妓女,男主角是一名驅魔士;他們上路、他們旅行。然而在這般混亂之下,那時的鏡頭卻是沉默且寂靜的,背光的兩道身影映在打著驟雨的窗邊,他們是交融的影子,暗示著交纏共舞的渴望。女主角的手臂精巧,優雅的指間扣在男主角佈滿鬍渣的下頷。她試著吻他一次,他不肯,倒影僵硬而堅實。她的影子卻如流動的墨,又如柔美的水,蟄伏、繚繞、包圍住男人的身軀,吻他、吻他。他如鱗一般片片破碎了,他的愁與苦、情與慾,碎在暴風雨天的玻璃窗邊。他們的影子跟不上節拍地舞了起來,在寂靜的背景裡,或許也無所謂這種失衡。柔和又美麗的失衡。

  女人最後在男人刻有黑色咒文的背脊上,滑下無解的經文。是十指的印跡。


  我沒有將電影看到最後。沒什麼比這個結局更好了。

Hello (2016) 


  電話的另一端沒有聲音。

  無止境的默然是該吐露情感的時候,他清楚這一點,仍然寂靜了一陣子。不知怎的,那象徵讀秒收費的聲響空白了他的思維;他感覺自己剎那像支投身宇宙的火箭,周身黑暗的虛空吸收著他的光與能、聲與響、思與念。
  然而即使這很可能成為致黑洞的情書,他知道,他仍會義無反顧地將它寄出。或許他用盡僅存的運氣,能使它穿越無人知曉的蟲洞,定居於未來,承諾著更好的可能。

  他深吸了一口氣。今天是真的相當寒冷。


  是我,你過得好嗎?他喃喃一些隨意流過腦中的字句,甚至不確定是否說出了自己的心。然而他總是這樣,永遠需要時間的寬恕、他人的等待。因此今天他才會在這裡,在夜晚積雪的公用電話亭,對著語音留言,試圖彌補這段時間以來的空白。他停頓了一陣子,雙腳動作,布料的窸窣聲大概也被收進話筒裡了。
  不遠處的道路上車輛駛過,雪鍊的嘎吱聲忽然響得刺耳。他盯著那車燈,是很遙遠、很遙遠。

  我不知道,經過了這些,你是否還會在那裡。他安靜地說。冷光屏幕上的計費數字跳動,栩栩如生。眼眶底的刺痛真實地異常虛假,只因他是那麼長一段時間沒有流過淚了,他不可能還記著那陌生的錯覺。時間可以寬恕,但卻也足以陌生任何感受、淡去任何感情。
  他抓緊豔紅的話筒,電話亭的燈光闃暗。

  我很想你。停頓,他接著說。我是說,我一直都很想你,自離開的那一刻起始。自我搭上那臺往曼徹斯特的巴士開始,我就從未有一刻放下對你的想念。你在我的腦海深處、在我樂譜的譜面、在我吉他的尼龍弦上,在我種植仙人掌和長春藤的陽台。他緊盯著電話亭透明門板上凝固的水珠,安靜地向寂靜回話。你送的那株薄荷我還種著。
  他說,當你聽見午後的音樂聲,是否偶爾會想起我。


  接著便是一些瑣碎的事物,一些試圖尋找出來的、為何失聯的理由。藉口。只有他清楚其中的真相。來到這裡之後的生活就是挫折與失敗的合奏,夢想幾乎被音符消磨。他失去了作夢的能力與權力,可是他又不願說出口,只因他曉得那人會輕輕地說著,不要緊,總會有辦法的,然後掛上電話後在家鄉為他憂愁。他承受不起,自己語調中的消沉成為另一個人夢境中的魔魘。特別是那個人。
  所以永無止境的簡訊開始了。他想那個人是知道的,關於自己在隱瞞的這件事。可是那個人沒提過,只說,嗨,希望你過得很好。別把自己累壞了。他會回答,好,你也是;然後繼續沒日沒夜地工作了將近兩天。漸漸開始不再有穩定的簡訊了。聖誕假期與生日從未忘卻,然而僅此。他仍經常掛心那個人,卻再也無法自兩人脫離已久的共同生活中,找出共同的理由。他在夢裡愛著那個人,清醒時分枕頭和床單都是溼的。

Lovers at the End of the World (2016)


  他從來弄不懂手排車的運作方式。但他的情人鍾情於此,並曾經在那遙遠的鄉村道上與他一同手握排檔,於稀疏的麥田裡開著顛簸的道路。儘管稀疏又顛簸,但那確實是他倆的路。他記得自己搖下車窗,糟糕的空氣沙塵、望不見邊際的荒漠。那確實是真正地活著,他們活過,他也仍然活著,但他的情人卻以逐漸以死亡的姿態苟活。他的情人就要轉變為他不再認識的東西,然而他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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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情人要他走,用那輛以數年存款換得的陳舊手排車,要他逃走並活下去。他的眼睛對上那雙日漸淺淡的藍色,他抓住排檔的手隱隱發顫。蒼白僵硬的手掌覆蓋上他的手背,告訴他沒有時間了。走,只能走。他的情人不會讓他留下的,即使窮盡方法。他的情人動作直白而生硬地扯下脖頸上的金色鍊墜,交付於他的手心,與後座那把斷弦的吉他一同,代替自己與未來的他相伴,它們永遠不蒼白。『在你的記憶裡,我永遠活著,我永遠不蒼白。』他的情人若是尚能言語,必定會如此說著:『代替我看見我們的未來。』

Personal Talk (2015)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太久不見,我在你心裡的形象早已蒼白了。」
  「關於你的記憶是永不褪色的。我可以輕易地描繪你現在的模樣,你是魔術師。香菸於你的指腹間翻轉,像是太過輕率的戲法;煙霧又使你美得更加不真實。」他說,「你會在陽台倚著圍欄,眼瞼半闔地望著巴塞隆納不再沉靜的夜晚。你會看著晚歸的行人,猜測他們從哪裡來、又歸去何方,然後否認與你相左的任何意見。如果你喝了一點酒,你會偽裝醉酒地纏上我的脖子和身軀,用平常不會出現的甜蜜語氣說話。你會讓我吻你的嘴角,累了之後要求我抱你到床上。而這樣的時刻你從未抽完整支菸,因為你太忙著吻我,而我忙著陶醉。」
  「我很想你。我一直都很想你。」

The Voice on the Phone (2015)  


  他的聲音像是夏初最早的一場雨,輕盈又單薄,給人一種清幽的感覺、捉不住的意味。那些香菸的煙霧並未沉重了他言語的方式,僅是繚繞於他的體內,逐漸形成了一種時間的沙啞和滄桑,最終被他所剩無幾地吐露出來。

On Our Stage (2015)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面無表情,聲音更是毫無起伏地質問他。但我清楚自己的聲調不是在詢問,更像是一種蒼白的表述。我的語句或許沒有顫抖,但是我的指尖、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他別過頭不再看我,徘徊於回應與否之間。他的雙唇緊抿,看上去幾乎到了疼痛的程度。他握緊拳頭,將五指絞在一起。光線在他的側臉上打下淡淡的陰影,霎時即使是夜也暗潮洶湧,即使是月光也無比刺目。我想要他回應的同時也不願意真正得到。沉默。
  「我說,我無法再這樣下去了。是時候離開樂團了。」他終究還是說了,第二遍。

  我空白的思維裡飛快出現的卻是曾經屬於我們的團名。以連自己都訝異的速度,我非快地自床上站起,奪門而出,一句話也不留給他。我甚至沒問他維克知道嗎?七(Seven)曉得嗎?我什麼也不在乎了。

Count On Somebody (2014)


  當我踏進他的房間時,他不讓我開燈。他緊緊捉住我連帽衫的領口,窗外街頭的夜燈似乎使我看見了他的眼淚。他別過頭,以一種非比尋常的急躁吻上我的嘴唇,那不是情慾所致的難以自禁,更像是一種逃避、尋求慰藉的親近。他踮起的腳尖在顫慄,我立刻雙手環抱住他的腰。那時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癱軟在我的懷裡。
  他輕微震顫著的雙唇嘗起來鹹得就像眼淚,是世界上最脆弱而美麗的東西。然而他拒絕讓月色證實他脆弱的痕跡,他不讓我看清他的眼角是否有淚光。他的舌頭在交出主導權後便溫順地任我擺佈,他此刻的順從更像是交付出組成他的一部分。他不夠寬大的雙手遊走於我的下腹處,我只好空出一隻手輕柔地制止他的行動;他過於主動的行動通常是接近焦慮的表現。我問他我們是否該談談,他的左腳卻絆住我的雙腿,將我向後推倒於他未曾收拾好的床舖上。

  他說不,他不想談,他只想和我做愛。他要我完完全全地擁有他,讓我們彼此獲得對方的全部。他在我的脖頸上留下吻痕,用幾乎囈語的模糊嗓音告訴我,你能上我嗎?我需要你這麼做,就像從前一樣。他試圖吻我卻又彷若祈求我主動吻他,於是我支起上身這麼做了。

The Girl Almighty (2014) 


  她其實很清楚。在男孩們的眼中,那女孩是完美女神;在女孩們的視角裡,那女孩會是令人欽佩且不由自主想親近的朋友;在師長看來,那女孩是無可置疑的模範學生。而這樣受人愛戴又甜蜜美好的女孩,是不可能與成績落後、表現平庸、有時翹上幾節課並在校外抽著淡菸的候補吉他手有太多接觸的。
  然而女孩在這裡,仔細燙平的領口間有繫得完美的蝴蝶結,一絲不苟的裙襬被風吹得輕輕搖晃。總收到讚美的茶色長髮尾端打著波浪捲,落在姣好的胸脯上。女孩的眼瞳在落日的妝點下風華流轉,卻看不清色澤。像貓。她漫不經心地想,不曉得女孩身上是否帶有預想中的杏桃香味,一如自己的臆測。

  她左手仍維持著撥弦的姿勢,事實上幾分鐘前她仍撥弄著弦拴得過緊的吉他,唇縫塞著一支菸,停下來準備調音。此刻那支抽不到一半的淡菸被她踩在鞋底與水泥地之間,右手的尼古丁痕跡是假象的破綻。倒不是說她曾經試圖隱藏過任何與她有關的事情,因為所有人的漠不關心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多此一舉。詭異的偶然。她愚蠢地播弄著吉他、不成熟地抽著菸,身上破舊的灰色坦克背心與膝上破洞的牛仔褲和眼前女孩的穿著形成強烈對比。一切都是太過詭異的偶然。

  「妳說什麼?」她其實沒怎麼聽清那句引起自己抬頭的話語。很久沒有人對著她說話了,她從未習慣有人主動與自己交談。她語畢咳了幾聲,她應該多唱點歌的,至少比起自言自語,用歌聲來開嗓比較不會顯得像個怪胎。儘管大概很多人已經這樣下定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