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ヴェルナー中心】Candlelight


  燭火在黑暗中燃起。

  我攤開在這個世界稱得上是珍貴的紙製書靠近火源,讓上頭的字能盡量被照得夠清楚,卻又擔心太靠近,劣質的紙會很容易被點燃。

  「這樣應該不會近視吧……」

  說起來這個世界的人會近視嗎?


  突然有了前世記憶已經是前個禮拜的事情了,在那之後我為了不在將來被蝦兵蟹將給打敗,作為路人淒慘的死去,即便帶著傷還是拚命的在鍛煉身體。

  照理來說,無論是身體的修復,又或者肌肉的鍛鍊,這個程度的體力消耗應該會讓每個晚上都很好睡才對,但我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也許是恢復的記憶也讓我一時變得挑剔了起來,即便現在已經是過得相當不錯的貴族了,前世作為平民中的平民,夏天有冷氣、冬天有暖爐,這部分還是讓人感覺到QOL的差異。

  於是我躺在床上一下覺得太冷,拉上被子後一下又覺得太熱,打開窗戶想透透氣,卻看著外頭完全沒有光害的黑暗感到有些不習慣,又逃避現實似地再關上了窗,怎麼樣都不對勁。


  這樣的情況持續兩三天後我便放棄了,與其在床上輾轉難眠,不如起來做點事情。

  我對於這個世界的了解還很淺,幸運的是生在了這樣資源富裕的家庭,甚至設有書房,讓我不會需要反覆讀著看過的書一遍又一遍。


  點燃不久的蠟燭開始融化,一滴蠟油順著柱身流下。

  我重新想將專注力移到手上的書,就聽見外頭出現腳步聲,停在房門後,是對話的聲音。是母親與女傭的聲音。


  從我開始在夜裡爬起來看書後,每個晚上好像都是如此,她會走到房門前,停下來,然後又默默地離去。

  而我聽見漸遠的腳步聲會鬆下一口氣,大概是小孩子對責罵的記憶已經是反射性地畏懼的緣故,又或者是我自從哥哥去世後,也有些不曉得怎麼面對她。


  即便前世的我已經是個成年了,我也難以理解喪子之痛會有多深。又或者說,正是因為曾經是個成年人了,我似乎無法單純以孩子的眼光看待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會想產生同情,卻又無法同理,然而更無法裝作天真無邪。

  我仔細聽著燭光照不到的外頭傳來的聲音,等待著腳步聲重新出現,然後漸遠。

  可接下來聽見的卻是木門吱呀推開的聲音。

  我趕緊站了起來,母親的臉從黑暗中慢慢浮現,在來得及看清她的表情之前我就慌張的低下了頭,像是等待著罰則降下的罪人。

  會被說什麼呢?也許會說小孩子不睡覺會長不高嗎?這裡有流行這樣的說法嗎?

  說起來雖然家裡富裕,但蠟燭畢竟是奢侈品,我這樣隨意消耗父親書房的蠟燭大概也不太好吧,也許會被責備太過浪費也說不定。再想想為了處理喪事及其後續問題,家裡也已經忙得無暇顧及我了,我沒幫上什麼忙還這樣讓人不省心,害雙親在深夜無法好好休息得花費心神關注我,大概也是挺讓人感到棘手的。

  不曉得為什麼所有責罵的話語,都用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腦內響起。才在困惑眼前的母親始終沒有開口,稍稍抬起頭,發現她距離我比想像中的近,側邊的牆上在不穩定的燭光下照出我們兩個的影子。這樣比對下自己的影子真是小,我感到有些驚訝。


  「你在看什麼?」

  聲音打破這份寧靜,我愣了一下,發現他應該是指桌上的書,便開口回應:

  「沒什麼,只不過是在看這個……」哎呀,差點脫口說出這個世界,我吞下了口水,繼續說,「在看馬車的構造而已。」

  她沒有說話,我想了一下,畢竟前陣子剛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又看見小兒子在研究馬車,大概會引起其他擔憂吧,於是又做了不曉得有沒有幫助的補充,「只是單純好奇而已。」

  畢竟這個世界的馬車說起來跟前世沒什麼差異,可我前世沒實際看過馬車,更對其毫不了解,多知道一些還是好的。

  只見母親漸漸抬起手,我對於眼前高大的身影有些害怕,於是將原本抬起的頭又低回去了些,等待。

  像看見雷光後,等待著巨聲響起前中間的沉默那樣。

  一秒、兩秒、三秒……

  接著感受到有些冰涼的手撫上我的頭髮,我這時才困惑地抬起頭,看向母親的臉。

  明明是貴族小姐,但母親的手上有粗糙的繭,摸過我的臉頰時有些刺,卻溫柔得不得了。


  結果我最終還是沒能看清楚母親的表情,只記得自己突然感受到悲傷不已,抱緊了眼前的人,再來睏意襲上。

  那段黑暗的長夜終究是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