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マゼヴェル】那日的你與春日的太陽


  在不知道該不該稱作熟悉的教室裡,維爾納無論如何都覺得自己實在是格格不入,也許不單純因為過去一年被抓去做了一堆與學生年齡不相符的勞動,還有如今教室內露骨到想無視都難以忽略的視線令人坐立難安。

  就在剛剛,他拒絕了不曉得第幾個來自同學的邀約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他地名聲與地位變得與過去不同,大概在同校的學生中成為了難以忽略的存在吧,也不是不能理解大家的心情,畢竟這個貴族學校的確除了學習外,本就也是年輕貴族子弟們的一大社交場所,趁著身分相對單純時結識其他關係當然也是重要的。

  「真好啊……反而幾乎沒有什麼人敢上前向你搭話了。」

  維爾納向一旁的摯友馬澤爾抱怨。那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如今馬澤爾的婚約者是第二皇女,敢輕易上前搭話的要不是聰明無比就是單純的笨蛋了。想到這裡維爾納也有些不服氣了,這表示自己在大家眼中還算有機可乘吧。

  馬澤爾苦笑地看著疲軟的維爾納,說:「不過大家突然這麼踴躍地找維爾納搭話,我想是因為你變得給人感覺好親近的關係唷。」

  畢竟,維爾納即便在過去,優異的成績以及作為貴族的地位也足夠亮眼了。

  「那怎麼可能……」

  「是真的!該怎麼說呢……也不是說個性上的變化,不過最近的維爾納給人感覺更融入人群裡了,這我可以掛保證,畢竟一直看著你嘛。」

  「是嗎?」既然記憶力超群的勇者大人都這麼說了,維爾納也只能相信了。「大概是魔王被打敗後心態有所改變吧。」

  「這樣講,彷彿維爾納是從以前就知道魔王會復活才總是和人群保持距離呢。」馬澤爾開玩笑地吐槽。

  「我也並沒有刻意要跟人保持距離就是了。」

  咦?不過說起來的確滿奇怪的,維爾納想,對於勇者要打敗魔王這件事情他彷彿人生最終目標那樣的牽掛,雖然馬澤爾是他的摯友,他為此掛心要說合理也是合理,但感覺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馬澤爾看摯友又陷入思考中,也很習慣了地繼續說:「不過維爾納在祭典那天,不還因為突然放下壓力而病倒了嗎?也許真的是心態改變所致吧。」

  「大概是吧?」雖然與其說突然放鬆而病倒,不如說只是找不到病因所以被推測是如此罷了。


  *


  勇者擊敗魔王後,王國為了慶祝這大事,在授獎典禮當天也舉辦了全國性的慶祝活動,城市裡各商販會為此擺出臨時的攤位,要熱熱鬧鬧舉辦祭典持續整整一週。大概一部分也是想提振經濟與凝聚民心吧,畢竟全國國民為了慶祝便少不了事前的打理準備,以及祭典期間也會刺激商業的活絡,不得不說王太子實在是很懂得如何一石二鳥。

  維爾納看著漫天的花瓣如同雪花般從天降落,落地後隨即消失,在萬物寂靜的冬季裡增添了不少生機。在遊戲中也的確是在最終幕出現了這樣夢幻的場景,但沒想到竟是直接利用魔法帶來的效果,想來宮廷的魔法師們也真是煞費了苦心。

  在終於結束了兼當祭典開幕的授獎典禮,維爾納本想回家一趟重新整裝,再帶著莉莉去四處逛逛,卻在準備離開皇宮時感覺到頭越來越痛,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不會是花粉症吧,維爾納拖著有些沉重的腳步在飛舞的花瓣中苦中作樂地想,實際上花粉症的成因跟花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為了不讓自己的不適引起注意,他朝著沒什麼人煙的皇宮花園走去後,一進去就看到一處開滿了他前世熟悉的紅花,是日本庭院於冬季喜歡種的花,他肯定知道那是什麼。明明該是反射性都能想起的花名,如今卻像過度用力想伸手去抓住空中的花朵,反而使其遠離那樣,越是試圖想逮住破碎的記憶,頭就更加痛得讓他反胃。

  他無力地佇立於花圃旁,意識渙散得無法思考,那散落於地面的花瓣進到了他的視野,實在紅得過於新鮮以至於乍看甚似滴血。

  也許真的是也說不定,維爾納想仔細瞧,視線卻力不從心地開始模糊。

  「維爾納!」

  他聽見有人急迫地呼喚,抬頭看見馬澤爾臉色發青朝著自己跑來。不會吧,今天應該算是遊戲的最後一幕了,難道還會出什麼大事嗎?維爾納一邊想,一邊下意識地抹過感覺有些搔癢的鼻子,感受到掌中一陣濕潤,再低頭,見一抹猩紅綻放其中。


  *


  「這麼說來,維爾納那天在昏過去前說了『椿』,那是什麼意思啊?」

  「『椿』?我這麼說了嗎?是想說春天嗎?」維爾那困惑地歪著頭,「有點記不清楚那天的事情了,昏過去前我好像是在看花吧?」

  他記得自己當時執拗地想知道身旁的花之名,卻忘了為什麼。

  「啊──旁邊是開著照顧得很漂亮的鮮紅色山茶花沒錯,不是常見的顏色呢。」馬澤爾道。

  回想起來的確是山茶花沒有錯,那自己當時到底在苦惱什麼呢?維爾納努力地回憶,馬澤爾看了則有些擔憂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讓他放鬆點。

  「也許是我聽錯,你別再這麼用力想了。下一堂是神學課,我們移動教室吧。」

  「好吧。」維爾納仍然有些在意剛才的話題,「我大病一場後腦袋有些燒壞了也說不定,最近老是想不起東西。」

  「可能真的有燒掉什麼也說不定,維爾納不只變得融入環境了,現在連聽見神學課眉頭也都不皺了。」

  馬澤爾刻意調侃,試圖緩解他也不曉得為何需要緩解的情緒,維爾納卻反而驚訝地眨了眨眼。

  「的確要說的話還是沒這麼喜歡。」尤其這段時間算是看遍了神殿的醜態,「但確實也有些搞不懂自己過去為何如此反感了。」

  是單純青春時期的叛逆心態嗎?

  維爾納又陷入沉思,馬澤爾走在一旁又拍拍對方也不見其反應,想著自己的摯友大概永遠也無法停止動腦也說不定,苦笑著將視線轉向走廊的玻璃窗外。


  春日的太陽還有些涼,但明亮得足以讓人瞇起眼。

  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後還能回到學校來完成剩下的學業也實屬難得了。同學們嘻笑交談的畫面倒像是一張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怎麼改變的風景畫,他將視線從外頭移回來,看著仍一臉苦惱地前進著的維爾納,突然有一瞬間,覺得維爾納也幾乎要融進那幅畫裡,將與背景融合得再自然不過,去成為風景的一部分,便緊張地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臂。

  摩擦於指腹的布料讓人感受到真實感,這才回過神來,看見對方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嗎,馬澤爾?」

  「啊……」馬澤爾停下腳步,手仍然緊抓著不放,彷彿戰鬥時突然閃過的靈感,一個直覺讓他突然無論如何都想這麼做,他非得為這個感覺得到答案不可,於是展開了唐突的提問:

  「突然想到,維爾納以前說了我是『主角』,那是什麼意思啊?」

  「『主角』?」維爾納重複著音節,皺起了眉頭發出了些微呻吟聲。

  「──抱歉,馬澤爾,我是在什麼情況下講的?」

  維爾納似乎是想推敲出個所以然,馬澤爾聽了則有些發楞。


  啊──維爾納當時匆匆將話題帶過的模樣他還完全記得,但如今維爾那是真不知道了。

  於是他搖了搖頭,輕輕地鬆開了手上的力道,有些發疼的指尖讓他注意到自己大概使了不少勁,維爾納竟然一聲也沒哀。

  「沒事,我也記不清楚了。」

  要是自己當時再多追問幾句,也許維爾納不記得的他都能幫忙記住也說不定,但如今到底怎麼做比較好他也搞不懂了。和維爾納相處時對方總是給予自己引導與建議,而他也全盤信任著對方的指示,既然對方沒有說明,那表示自己不需要知道,過去的他是這麼想的。

  而聽見馬澤爾這麼說,維爾納沒有拆穿對方過於拙劣的謊言,心底明白馬澤爾沒有想繼續這個話題,便只是笑笑地說,那走吧,要遲到了。


  維爾納往前邁進的背影,剛好能讓馬澤爾能看見他在玻璃窗旁被陽光照得瞇起眼睛──也許湊近一聞,還能嗅到同一個太陽的味道也說不定。

  這瞬間,他又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他們本來就一直在改變,這也沒什麼稀奇的,是他記得太清楚了,但維爾納就是維爾納,而馬澤爾也會是馬澤爾。

  他三步併作兩步的向前扣上維爾納的腰,將體重都壓在對方的身上,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行動維爾納一時被帶偏了重心,但也不是連這點衝撞都承受不了的身體,只是開口喊了聲「勇者大人啊……」,提醒馬澤爾與年齡不相符的行為。

  他則笑嘻嘻地保持著掛在對方腰上的姿勢,從下方抬頭看著維爾納。

  「之後還有很多事想跟維爾納一起完成呢。」

  面對對方今日跳躍式的話題開啟方式,維爾納也只是擺出了一如過往的態度,勾著嘴角道:那當然。即便經歷了這麼多不像學生該承受的,可我們的人生也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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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的TAG

花:就花。之前不知道椿是什麼花,後來查了才知道是日本對山茶花的稱呼。也太好聽了吧。

追逐:追逐過去的光影,或其應有的樣貌

詩歌:其實沒用上,但我很不要臉,所以我會強辯詩歌被認為是文學的起源,沒有被口耳相傳或文字記錄下來的故事,在未來會等同於不存在,所以詩歌也會是故事的開始,會承載最初的故事。詩歌是文學與故事的載體,馬澤爾也會是他們的故事的載體。


曲「Secret Sorrow」:其實沒特別覺得這首歌能讓我連結到マゼヴェル,但我有努力營造出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