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フィガ晶♂】ANSWER
#生日快樂，フィガロ！
#算是接著費加洛生日故事的後面，但其實有沒有看過都沒差也沒有劇透的故事。
聞到了土的味道。
午後一定是下過陣雨，潮濕的空氣中混著草的氣味，夕陽像被放入氤氳的蒸氣箱內，世界被溫吞的熱度悶著。
這是我相當熟悉的溫濕度，好像我整輩子都住在這了，但實際上也就是十幾年的光陰。
公園傳來熟悉的音樂，透過老舊得有些變調的喇叭歪歪扭扭地播送的交響樂有著獨特的韻味，記得這首曲子是──
我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坐在掃帚上，靠著費加洛的背就這麼睡著了，分明還沒有多長的時間自己甚至都已經習慣到能在空中打瞌睡，想想人類也是適應力頑強的生物。抬頭往遠方天色，和夢境中的相去不遠，卻清澈得太多，不禁令人再次體悟到自己身在哪個世界，有些安心的同時也有點悵然若失，實在也沒搞清楚究竟自己身處何處會令自己更欣慰點，腦海裡浮現方才夢境中那已經不成調了的曲，我跟著哼。
「這是賢者大人家鄉的搖籃曲嗎？」
費加洛飛行的速度放緩了些，開口詢問。
「聽起來像是搖籃曲嗎？」沒有預期到會被問起，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這是叫『新世界』的交響曲片段，描述離開故土踏上新大陸時，對嶄新未來充滿期待的一首曲子唷。」
我看著腳下遼闊的森林與錯落的村莊，想不曉得當年英國人在踏上美洲大陸時又是甚麼樣的心情，是否也懷著想改變自己和夥伴命運的決心？樂句中悠揚的旋律，其中蘊含著的那股驚奇新鮮和些許緊張不安與眼前的景色渲染在一起。
「原來是這樣的一首曲子嗎？剛才聽起來總覺得有些憂傷。」
「這應該是我的問題，很多人都覺得這旋律給人鄉愁的感覺，在我的故鄉時常會在傍晚的公園放送這段，提醒小孩該回家了。可能因為這樣，這曲子比起原本的意義，給我更多的是懷念的味道吧。」
說起來明明聽起來像搖籃曲卻又給人憂愁嗎，我重複咀嚼費加洛的感想，但這兩樣東西組合起來，倒是滿接近鄉愁的本質的。
「引起思鄉的情緒來催促人回家嗎，真是有趣的發想呢。」費加洛歎。「那賢者大人也想回家了嗎？」
一聽見這個問句，我的背脊像瞬間有無數隻蟻爬過地發癢，並不是感到恐懼，但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使我變得坐立難安，明明只是閒話家常，卻好像前面交談的都只是為了襯托這個問題暖場配角，主角則被小心翼翼的托上台，用聚光燈多曬一秒都疼。我直覺地想看費加洛的表情做確認，可坐在後方僅能透過肩膀窺視到側臉的一小角。
「沒有在想，卻也無時無刻不想念唷。」我苦笑，老實地回答，聽起來像是迴避了問題，但卻也是真真實實的想法了。「費加洛也會鄉愁嗎？感覺你住過不少地方，北方的海或南方的小鎮之類的，會有特別想念的地方嗎？」
「想的話偶爾會，愁的話……大概沒有吧…」費加洛飛行的速度減緩，直至完全停止，側過頭與我四目相對，灰色的瞳膜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黯淡，而瞳孔則異常的綠。「果然有點恐怖對嗎？」
「恐怖嗎？」
「是啊，我曾經覺得非常喜愛的、流連忘返的土地，如今回想起卻沒有太多的情緒和記憶了。被埋葬在雪裡的出生地，和已經被我遺忘離去理由的北海，還有更多……兩千年內很多本該具意義的人事物，真的很瘮人吧？」
烏鴉的聲響自天空劃過，我分了神，想起過去數十年在回家的路上總是會看見的風景。我真的不特別思戀到夜晚會睡不著，可也真的輕易就會被勾起和過往的聯繫。鴉群無視我們振翅飛過，耳邊又傳來費加洛的聲音。
「現在也是，和賢者大人度過的日子，還有某些讓人感覺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一秒瞬間，在未來的某一天，也都會變成回想起來無足輕重的片段，實在有些難堪。」
費加洛將視線收回，望著腳下被夕陽浸成一篇黃澄的森林與小鎮。空氣回歸寧靜，我看著他的側臉，想開口說些什麼，但面對眼前這千年孤獨的靈魂，什麼都顯得太過微不足道。我不曉得當我有天離去，是否能有旋律能勾起我在這裡的回憶，是否能看著貓兒憶起這些可愛的人；又或者當我竟忘了此處的日和月，我是否還有悲傷難過的權利。
費加洛將頭擺了過去，大概準備繼續起程，我伸手環住他的腰想阻止他接下來的動作，我還沒想到能說些什麼，只是將頭壓上他的背，也不曉得是對著他說抑或是對著自己。
「沒關係的費加洛。」
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過分的悲傷實在不適合這樣的日子。
「如果未來忘了那肯定也不是費加洛的問題。大家都會忘的，我的事情或與我有關的喜怒哀樂，若未來的哪天真的想也想不起來的話，那一定不是費加洛的問題，所以現在請放心地感到幸福沒關係的。」
繞在他腰上的手被覆蓋住，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冰得嚇人。
「這還真是構不成令人放心的理由啊。」
抬起頭對上費加洛笑容，不曉得是否因為夕陽的關係而顯得有些苦澀，我是已經搞不懂這是他的原意，抑或是我個人加註的解釋。
「但是謝謝你，賢者大人。可以請你再唱一次剛才的曲子嗎？」
我再度哼起曲子，耳邊傳來被風吹得細碎的聲音，好像說著有些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