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凜】玫瑰色的你


  --春--


  即使不是太陽,強光依舊讓人感受到不適。

  就在剛才,這場盛大的S1勝負已定。音響嗡嗡地震動著,朔間凜月感覺五臟六腑都被震得要從喉間吐出來,又或者嘔吐感來自於擠滿整個講堂的人潮。

  即便如此他還是待在這,看著舞台上牽動著整個會場氣氛的,他所愛的人們。像是太陽公公一樣暖呼呼的,是凜月喜歡的笑容;如月夜中王者的氣勢,是凜月不熟知的面貌--衣更真緒和朔間零,這兩個在凜月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兩人,一同站在舞台上謳歌著青春。

  太陽將世界一分為二,他在夜裡;舞台的聚光燈也把世界切分為二,他仍然在暗的這裡。而生存於光明處者依舊在光明之中。

  他聽見旁邊的人鼓譟著,這是一場革命,他們辦到了,革命成功了。朔間凜月不以為然。

  革命?就在幾個月前,站在同樣舞台上的革命者,如今被討伐,而被討伐者如今成了革命的一員。何謂革命?又有什麼意義?

  朔間凜月不在乎那些,只是當他注意到明明臉色蒼白得跟身上團服一樣,神情卻是懊悔又帶著欣喜的天祥院英智,忍不住瞇起眼。

  啊--真好,為什麼就不能把我帶到那裡去呢?

  目光向著哥哥遠望著白天這麼長的時間,又被竹馬一路揹到了白晝的世界,最終他還是被分割開來獨自在這裡。偶像到底有什麼有趣的呢?誰能把自己帶到那裡?為什麼始終無法體會呢?

  台上不知道哪個笨蛋大喊著大家一起合唱吧,人潮朝著舞台流動,朔間凜月終於耐不住,逆著人流想離開,手卻突然被抓住。

  「凜月學長難道不會感到不甘心嗎?」

  新來的那個紅髮的傢伙向自己問道。凜月盯著對方,眼眶熱著。也不曉得是講堂內澎湃的熱意將眼球都給蒸熟,又或者是其他難以言喻的情緒在體內發酵。

  「我跟你不一樣。」

  我就算不甘心,也只是不服輸罷了,並沒有什麼多高雅的團體意識。再來也只是小孩子鬧脾氣罷了,怎麼可以把我獨自留在這裡,並不是什麼多成熟的上進心。

  一年級的咬著下唇放開了凜月的手,凜月又繼續搖搖晃晃地前進,離舞台遠去,離燙人的聚光燈遠去,離那些喧囂遠去,卻感覺潛藏於空氣中的意識震耳欲聾。



  *


  --冬--


  朔間凜月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片白霧中,霧透著寒氣濃得什麼也見不著,只能看見地上一條用鮮血鋪成的歪曲的小徑。

  他向前走去,才注意到這不是鮮血,只是鮮紅的玫瑰花瓣,散著濃郁地香氣,一瓣一瓣地堆疊,延伸到白霧的另一頭。

  將視線望向白霧的盡頭,好像能看得到熟悉的背影,是朔間零,但在霧中看起來太過瘦小而讓凜月不是很能確信,他想沿著路追上去,卻又有些捨不得踩著那些玫瑰花瓣了。

  猶豫不決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太陽公公一樣溫暖地笑著,拉著他向前。他被引領著往前走,小徑似花似血,但凜月開始不去這麼在意,只是單純地往前走。他們一路笑著,凜月累了那人會扛著他,那人哭了凜月會為他拭去眼淚,直到玫瑰小徑地花瓣變得稀疏,最後剩下零落的幾片。

  明明走了這麼長段路了,凜月始終沒追上最初看見的背影,凜月耍賴不走了,而原先同行的人並沒有為他停下腳步,那人繼續走。走過的路就像鮮血滴落那樣,留下一片一片的玫瑰花瓣,沒有最初所見的花瓣那樣地艷紅,顏色淺了些也稚氣許多。

  凜月只好沿著粉色花瓣繼續向前,它看起來不這麼容易被和鮮血混淆,卻像是一陣強風吹過便會失去蹤跡那樣稀薄。

  直到再度抵達玫瑰小徑的盡頭,依舊沒有人在那裡,只有一隻玫瑰花躺在地上。凜月蹲下將其撿起,當他起身,發現霧早已散去。


  「凜月?醒醒,終於找到你了。」

  凜月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看見翡翠色的貓眼盯著自己。

  「嗯……ま~くん……」

  「這種天氣還睡在花園裡已經不只是會著涼的程度囉?都要升上三年級了該懂得照顧自己了吧!好了,一起回家吧。」

  真緒將躺在地上的凜月一把抓起,凜月昏沉地將體重壓上真緒。

  「ま~くん、揹~」

  「明明是晚上了應該自己走吧。」

  「但是很冷,想感受ま~くん的體溫。」

  真緒一邊碎念真是的,但還是熟練地揹起凜月。凜月將胸口貼上真緒地背,才發現有什麼東西抵在中間,在胸前外套的口袋內掏了掏,才發現是一朵玫瑰花,和夢裡見到的一模一樣。

  「ま~くん,這個給你。」凜月不假思索地將花遞了出去,真緒一手接過,滿臉困惑。

  「為什麼要給我玫瑰?」

  「真是不解風情,玫瑰代表什麼意思ま~くん難道不知道嗎?」

  「你是說……我愛你?」

  凜月聽了輕笑出聲,用被凍透的鼻子在真緒的後頸上蹭了蹭。

  「呼呼呼,雖然也沒有錯,不過這次不是這個。」

  「那……呃,玫瑰色的人生?」

  「很接近了。」

  「到底是什麼啊。」真緒被逗得笑出來。

  兩人步入夜晚安靜的住宅區,月光伴隨著兩人的腳步。即將進入春季的夜晚空氣還是冰冷,凜月停頓了一會兒,才又緩緩開口。

  「『玫瑰色』的意思,ま~くん知道嗎?是代表天真幼稚。」凜月用雙手將真緒的脖子環住。「對我來說ま~くん也是玫瑰色的。」

  「聽起來好像不怎麼正面。」真緒聳了聳肩。

  「怎麼會,就是這樣天真幼稚的ま~くん才能把我帶到這麼遠的。」凜月嘆出白霧霧的吐息。「不僅是我,過去的『革命』、SS,以及未來成為會長後,ま~くん會帶著更多人走得很遠……」

  「沒有你說的這麼了不起啦。」真緒語帶笑意,凜月在背上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能猜測得到他又皺起小小的八字眉苦笑,也是凜月喜歡的表情。

  「凜月能走得這麼遠,是因為凜月很努力喔。」

  「這樣啊……那多稱讚我一點吧。」

  凜月撐著真緒的肩膀將自己冰冷的側臉貼上對方的,暖呼呼的溫度讓他很滿足,真緒被突如其來的涼意逗得哇哇叫。

  「很期待升上三年級呢……ま~くん為什麼要笑?」

  真緒笑臉洋溢地側著臉看向凜月。

  「因為啊,以前的凜月一定不會說這種話的。」

  凜月又將臉埋進真緒的後頸窩,閉上眼在寒風中感受著屬於他的太陽的氣息。


  那是因為你,我也像戴上玫瑰色的眼鏡,看見尋常不會有的奇異與歡愉。過去或未來,革命都會發生,但使我動起來的,是玫瑰色的你。

  不是玫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