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泉】媽媽,請你聽我說


  好熱。

  空氣中水氣的飽和度像是達到最高一樣,身上流出的汗水一滴也無法再被蒸發,遊木真跟瀨名泉兩人坐在為了Starmine表演所搭建的舞台上,日正當中之時即使待在遮蔽物下,也沒多少影子可藏,好熱。

  海浪聲伴隨不知名海鳥的鳴叫規律地傳來,像是要將人洗腦那樣一遍一遍的複誦著。真想剛才旁邊的那人也好吵,現在倒是安靜了下來,難怪突然能聽見海浪的聲音,仔細一看泉さん兩眼空洞的望著前方的地板,大概剛才給予自己舞蹈的指導後體力終於也到達極限了。

  沒問題嗎這個人?

  「泉さん……?」

  「怎麼了ゆうくん?」

  泉在聽見真的叫喚後,原本空洞的雙眼又立刻回復光芒,視線像小狗聽見主人的叫喚那樣撲上來。這個人到底是有精神還是沒有精神,都快搞不清楚了。

  「好像很難受的樣子,要不要先躺一下稍微恢復下體力也好?」

  遊木搔搔頭苦笑,雖然嵐讓他待在泉的身邊什麼也不用做,但沉默的空氣令他坐立難安,卻也不知道該開口聊些什麼。

  「ゆうくん在關心我嗎?哥哥好高興啊。」泉露出笑容,但又因天氣炎熱難耐而皺起眉頭。「躺下是讓我膝枕的意思嗎?」

  「咦?不,躺在男人的大腿上也沒什麼好高興的吧,而且這天氣膝枕什麼的會更熱不是嗎!」真嘆了口氣,怎麼明明隨時都要倒下一樣卻還是在講些意義不明的話。不過比起早些時刻那樣對自己的每個應答都過度反應,現在已經平緩許多,大概也是身體越來越沒有餘裕的關係。

  真摺疊一旁的毛巾,堆成一定的高度後放在身側。

  「可能不是很舒服,不過稍微將就一下躺在這吧。」

  泉不滿地瞇起眼睛瞪過來又看向毛巾,正以為泉又要開口抱怨,結果倒是乖乖地躺下來,並且很快地就睡著了的樣子,只是眉頭還是緊皺。

  真是的,像小孩一樣,真暗想。

  但看著泉這樣倒是讓真回憶起來,過去還是兒童模特時,某次出外景自己中暑也是像這樣躺在誰的腿上沉沉的睡去。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想想應該是母親吧,那時自己躺在母親的腿上,母親用涼水輕靠著自己的臉龐,還拿扇子給自己搧風,而原本因中暑產生的反胃與暈眩也在母親的溫柔之下得以緩解。

  真望了望周圍,將剛才衣更買回來的冰水用毛巾輕裹住後置在泉的肩窩,又隨意的拿起幾張LIVE的宣傳單當作扇子輕搧了起來。這樣泉さん應該也會稍微舒適一點吧,真想。對於照顧人這件事情其實有點不擅長,畢竟自己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只能順著過去曾被溫柔對待的樣子,一步一步地效仿。

  搧著搧著,周圍的浪潮聲又再度變得清楚,但聽起來不再那樣地惱人,反倒像是催眠曲那樣,一遍又一遍的唱著歌,讓真也開始有些昏昏欲睡,同時又想起那時在母親的腿上熟睡時,耳邊似乎也迴盪著某個曲調。

  真沿著斑駁的記憶有一聲沒一聲地哼唱,哼哼啊啊地模仿幾個音調後還是沒能想起來是什麼曲子,但又如此熟悉。

  正當真覺得自己就要捉住最關鍵的那塊記憶碎片時,一旁的泉翻了個身。

  啊,該不會不小心吵醒泉さん了,真慌張地想,可泉把臉埋在手臂下,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是醒了還是沒醒。

  一不小心就陷入回憶裡太過忘我,真愧疚地將冰水又挪至適當的位置,順便對著泉的後頸多搧幾下風當作補償。

  「啊啦,感情真好呢。」嵐好像討論完今天活動流程的細節,湊了過來查看泉的狀況。「身體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泉聽見嵐的聲音後便揉著眉心撐起身子坐起,也不知道是剛醒過來還是壓根就沒睡著。

  「咦?泉さん已經沒事了嗎?」

  「那當然!」泉柔和地笑著,卻反而讓真心頭一緊。

  真緊盯著泉的表情,感覺泉還是很難受,但和方才的恍神不同,他的眼神像是在迴避自己,頭也不朝這來不知道在掩飾什麼,也許是怕自己難看的臉色在這陽光底下表露無遺,但從神情看起來又不是這麼簡單。

  「今天ゆうくん這麼擔心我,還這樣照顧我,哥哥真是太高興了。」泉站起來,背對著真。「所以我不好好打起精神可不行呢,畢竟是哥哥。」

  說完,泉便自顧自地離開了。

  「你們剛才吵架了嗎?」嵐看真一臉困惑又失落的表情,也猜到狀況大概不是如此,跟泉相處這麼久也知道對方是什麼個性。

  吵架這種事情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能和真獨處泉那可是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吵,不過嵐也不是真的很在意這兩人怎麼回事,只要泉身體沒事就好。

  「總之小泉看起來身體是恢復了,小真也快去和Trickstar匯合吧,陪著小泉真是多謝了!」

  真就呆坐著看兩人走掉,真的是搞不懂,原本還黏得像是永遠都不打算放開自己一樣,現在卻頭也不回的走了,所以說自己永遠都搞不懂泉さん在想什麼。

  為什麼明明看起來有話想說卻總不向自己傾訴呢?一直以來都把人當小孩子看待,無論自己如何詢問「為什麼?」,對方從來就不給予自己正面的回應。

  但總之現在最要緊的是完成晚上的LIVE,真拍拍自己的臉頰振奮精神,跑著歸隊。

  時間過得很快,在經過又一次的排練及額外的拍攝工作後,夜晚也十分近了。

  海邊的夕陽好像沉得特別地緩慢,真和スバル在海港周圍設立的祭典攤販閒逛,真才在棉花糖的攤販多猶豫些片刻,原本還在一旁的スバル便消失了,祭典的人潮並沒有到摩肩擦踵的程度,但真就是怎麼樣都找不回スバル。

  在真走到攤販尾端正打算放棄掉頭回去時,在遠處的沙灘上看見泉的身影。

  「泉さん?在那裡幹嘛呢……」

  沙灘上看起來就只有泉單獨一人,沒看見Knights的其他成員,真原本想放著不管直接回去,但看泉映著夕陽的背影,又想起白天時泉不對勁的樣子,一顆心就像被那拖得長長的影子給懸了起來。

  得去找他才行。

  好不容易找到能走下海灘的階梯,但越是著急,腳便給沙陷得越深,而越是靠近對方,真的腳步卻越是慢,最後在泉的身後停了下來,好像聽見海風中挾著喃喃聲響。

  是歌,是泉在哼歌。

  即使風將曲調吹得如風中燭火那般一明一滅,真還是認了出來──那是小星星,與記憶中的模樣如出一轍,在認知到的同時,真湧現滿滿的不甘心。

  啊,沒錯,並不是母親,是你,一直都是你,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

  你示範,而我模仿。雖然十分地不甘心,像是我永遠只能跌跌撞撞地走在你的後頭,但確實地,那些溫柔都是你教會了我,而你會撫摸我的頭稱讚我。

  這歌聲太過讓人懷念,輕柔如當年,讓人不禁想此時此刻的你肯定和我懷著相同的心情,我們有著同樣的回憶。

  「泉さん。」

  真抑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泉聞聲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見真的臉映照在夕陽下倔強地抿著嘴眨著眼睛,翠綠色的眼眸亮得不得了像寶石一樣,就和過去總是勉強著自己不願說話時的表情相同,好像盼望自己能從他的眼裡就讀懂一切。泉一語不發,只是靜靜地等待真開口。

  大概是因為逆著光,又抑或是眼眶中的淚水,使得真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肯定同過去那樣溫柔吧,真想,因為一直以來你都是如此。

  ──哥哥,請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