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PARO / YUH
銀白的長槍劃破空氣發出刺耳的長鳴,尖銳的槍鋒刺穿肉體的聲響沉悶而厚重,血腥味很快地瀰漫開來。艷紅的血液沾染著於暗夜樹叢間凝結的水露,濃稠的血流漸漸與透明的珠體混雜成淡淺的色澤,在盈滿的月色下反射著晶瑩的微光,同時倒映在一雙猩紅的眼眸裡。只要再過些時日,這些痕跡都會被大自然抹滅殆盡,一切都將回歸塵土。
晨曦將至,一日初始的明光從遠方的山縫之間傾瀉而來,柔和的光亮像是天父伸來的救贖雙手,將人形野獸髒汙的屍體收攏,化為汙黑的粉末飄散於山間稀薄的空氣中,彷彿已投入了主神的懷抱。
手持長槍的男人靜默地將雙手合攏,一陣淡色的白光在他的掌心聚集,花紋絢麗的長槍忽地消失不見,手裡取而代之的是一塊精雕細琢的銀白色十字架,然而透過陽光的照耀,能從十字架半透的內裡瞥見一點焰色的紅,如同主人銀白摻紅的髮色一般張揚惹眼。
窸窣的腳步聲從樹林裡由遠至近,男人側過頭就對上了一雙菖蒲色的眼睛,來人是他的搭檔藥師寺夏碎,只見對方表情嚴肅,身上還揹著一個被布料包裹的大型物品,他挑了挑眉,眼裡滿是詢問的意思。
「猜猜看我找到了什麼?」夏碎側了側身,好讓他的搭檔靠近,並讓對方微微掀開了那團黑色布料,然而在看見布料之下的蒼白容顏後,男人危險地瞇起了眼。
映入紅色眼瞳中的是一名血族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但冰炎很清楚地知道,如此外貌的血族可能已經存活了有百年之久。少年有一頭烏黑卻缺少光澤的短髮,臉色雖過於蒼白透明,面容倒是清秀耐看,至少在一群外表過於俊美、艷麗的族群來說,少年可以說是一朵純潔的小白花了。
孩子輕淺微弱的呼吸似乎在下一秒就會停止,非常罕見的是這個少年的氣息讓人很舒服,只一眼,男人就知道這是隻「非常乾淨」的吸血鬼。
「你弟弟肯定不會讓你把這東西帶回家的。」他順手將布料又蓋了回去,卻聽見了搭檔似笑非笑的聲音。
「誰說是我要帶回去的?」
男人挑高了一邊眉,眼神冷淡地看著對方。
「你是不是忘了三王們說過這次至少要帶回一個鬼族樣本的?」夏碎指了指草地上那些還未完全乾涸的血液,「你全都殺光了,我們沒有任何交代,而且這原本是你的任務,我還有別的任務要執行,當然不可能帶著他走。」語畢,他自動自發地將背上的重物一把交給了對方,看著男人一臉嫌麻煩的樣子,夏碎反而彎起了唇角,這個笑容在男人眼裡怎麼解讀都有種看好戲的意味。
「就麻煩你當個短暫的褓母吧,冰炎。」
俊美的男人直接翻了一個白眼,夏碎也不再多話,只表示自己接下來還有其他任務,得先回家一趟,接著立刻啟動了傳送符咒拍拍屁股走人了。
冰炎「嘖」了一聲看了眼懷中的大布包深鎖了眉頭,這個少年不是鬼族,當然怎麼樣都不可能成為樣本,比起那種東西,上面的三位恐怕會對這個小朋友的身世更感興趣些。
一聲煩躁的嘆息從口中洩出,冰炎不耐煩地將少年當成個布袋扛了起來,隨即也啟動了傳送符,將他們傳至離此處最近的城鎮,工作了一個晚上累得要死,他一點都沒有心情去管身上的傢伙是什麼情況,反正這點程度血族是死不了的,他現在脾氣暴躁得只想睡覺。
※
褚冥漾醒來的時候精神還非常恍惚,昏暗的房間環境讓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他下意識地側了側頭,窗戶的位置上掛著厚重的黑色窗簾,所有能透光的地方全部被堵死,像是刻意為了他而做的設置讓褚冥漾有些茫然。可正當他挪動手腕準備起身時,一股反作用力將他的手又扯回了床上,緊接著是身體被壓制的痛苦,褚冥漾幾乎要被壓得背過氣去,他瞠著眼睛非常困惑地看著壓在自己上方的俊美男人,然而當他看見對方身上穿著的是教會的神職服時,他整個人都震驚了。
眼前的男人是亞特蘭提斯教會的驅魔牧師!
男人的眼眸猩紅危險,有那麼一瞬間,褚冥漾差點以為對方也是一名血族。眼前的男人神智似乎還沒有很清醒,他不敢輕舉妄動,深怕這個還在神遊的驅魔師一個本能攻擊下去就讓他魂歸故里。
似乎是察覺到底下的人沒什麼反抗的意圖,男人壓在他胸口的膝蓋放輕了力道,褚冥漾喘了口氣後即刻咳嗽了起來,他巴不得離對方遠一點,可手腕處被鍊上特殊的手銬讓他只能與男人保持一米內的距離。
身體在危機意識下本能行動後,男人才慢慢清醒過來,但顯然這點睡眠還不足以讓他滿足,煩躁地捏了捏眉心,冰炎將視線投往那個將自己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窩在床角的吸血鬼,看著眼前明顯表示害怕的少年,他有些鄙視地瞇起了眼,「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這話不像個疑問句,倒像是個命令句,褚冥漾遲疑地眨巴著眼睛,有些結巴的開口:「我、我叫……褚冥漾……」
「你們的族人都像你這麼慫的?」
那是你太兇殘了!明明是個精靈族與獸王族的混血兒,精靈血還那麼濃,怎麼能這麼兇!
「你知道?」男人挑高了眉,目光裡滿是打量。
褚冥漾頓時覺得自己真的被小看了,但是他慫,只敢心裡回答:當然是聞出來的……
冰炎瞇了瞇眼,他想了想,檢查了下手指才發現食指上有個小小的傷口,因為非常細小所以早就已經結痂了,如果不是少年的想法提醒他,通常這種小傷冰炎都是直接忽略的。
「你鼻子還挺靈。」冰炎平靜地評價道。
「唔……咦?」從剛剛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少年終於發現哪裡不對了,他張了張口,眼睛震驚得瞠大。
男人沒等眼前的少年開口,冰炎晃了晃手上的銀白手銬,褚冥漾再怎麼傻都能猜出來,是那個東西讓對方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為了預防萬一才這麼做的。」男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全然不理會少年腦中抗議的喧嘩,冰炎忽然笑了,褚冥漾只覺得對方的笑容雖然好看卻極其惡劣,「你得慶幸你是個不吸血的血族,不然我就把你裝進籠子裡,然後用光術耗弱你的精神,把你變成一隻半乾的吸血鬼。」
褚冥漾要嚇壞了。
天父!您的信徒比魔鬼還可怕!
(試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