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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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
「嗖—」
弓箭破空的聲音響起,察覺到危險的野山雞試圖逃跑,一陣混亂的翅膀噼啪聲,仍躲不過弓箭應聲倒下,一個小小身影俐落地跳出隱身的樹叢,是位目測大約11歲的男孩,有著一頭細碎柔軟的金髮,背著一副與身高相比十分巨大的弓箭,臉龐稚嫩,但矯健的身手已經與經驗老道的獵人不相上下。
他靈活地用單手解開綁在大腿右側的小刀,正準備蹲下,制服仍在地上垂死掙扎的山雞,卻聽見背後的灌木叢一陣響動。
他警戒地舉起小刀防身。
從聲音判斷只有一隻動物,應該不是鬣狗,鬣狗會成群結隊地狩獵,牠們連老虎的獵物都敢搶。也不是蛇,即將入冬,蛇類理應進入冬眠。老虎通常不會把瘦小的他當作威脅,應該早就跳出,不會躲藏到現在。或許是狡猾的狐狸?狐狸天生的惡劣習性,常在捕捉獵物之前與其戲耍一番。
希望不要是具有魔力的妖怪。
戒備的同時,樹叢竄出一抹身影,是隻極為罕見的紫狐,厚實的皮毛帶著光澤感,蓬鬆的大尾巴甩啊甩的,一雙金眸緊盯著他。
少年凝神屏息,穩穩握住小刀,青筋佈滿手臂,左手狀似不經意地靠在腰側,該處綁縛著另一把獵刀,指尖輕微的動了動,預備著隨時可能到來的廝鬥。
少年如臨大敵般小心翼翼的舉動,落入野獸眼中轉化成一抹嘲弄的笑意,呵,徒勞無功,這場搶奪戰的結果,牠早已知曉。
其實也不是非這隻山雞不可,純粹因自己看上的獵物竟被毛頭小子先一步奪去,心裡不太舒服,爭搶也只為了圖個痛快。
獸爪輕輕抬起,林間空地逐漸白煙瀰漫。
少年困惑地望向四周,霧氣像是有意識般縈繞在他的身側,伸出手試圖揮散驅趕,但它們轉瞬間聚攏收縮,如同一張巨大的漁網,纏住了無處可逃的他。
「!!!」驚恐地發現身體氣力逐漸被抽乾,徒勞地揮舞手上的小刀,但霧氣乃無形之物,刀劍無法對其造成任何損傷,全身已無法動彈的少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狐狸迅速掠過,叼起獵物跳躍至高處,帶著點優越感俯瞰著他。
「那是、我獵到的!」即使受到法術影響而不受控跪趴在地,頭腦昏沈的少年仍使勁力氣掙扎著表達抗議。
「哦?你還能說話呀,真是意外。」優雅地放下獵物,狐狸,或者該稱之為狐妖,用像是發現一枚稀奇珍寶的眼神注視著少年。
能抵抗牠下的迷幻術,這魔力資質不普通啊,雖然人類的肉一點都不好吃,但富含魔力的人類滋味可就不一樣了。
要不,吃了他?不不不,這麼有趣的玩具百年來也沒見過任何一個,吃掉他太可惜了。
「喂,小崽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為何,要告訴你。」少年狠狠瞪著高處的妖怪,沒有絲毫畏懼的眼神,逗樂了妖怪,牠上下打量著少年,如同廚師在觀察該從食材的哪個部位下手。
「哼,那也沒辦法啦,我只好吃了你,如何?」
少年沈默地撇過了頭,肢體語言表達出他的不合作,一副要殺要剁隨便你的態度,讓狐妖又氣又好笑地歪了歪頭。
「還真有脾氣,趁我還沒失去耐心,跑去燒了人類村莊之前,快點、說出你的名字?」
不乖乖陪牠玩?牠只好威脅到獵物聽話為止。
「⋯⋯崑西。」
含糊不清地說出名字後,少年緊咬著下唇感到屈辱,他不希望帶給村莊麻煩,不過被玩弄於鼓掌間的感覺,實在是差勁透了。
「哦呀,終於說出來啦?一開始乖乖聽話不就好了嗎,我也不想當壞蛋呀~」
小朋友的反應完全取悅了狐妖,牠沒有繼續為難,輕鬆躍到崑西身旁,用前掌輕拍了他的背脊解開術法,便叼著山雞輕快地跑掉了。
拍了拍腳上的塵土,嘆了口氣,崑西決定忽視狐妖臨走前意味深長的眼神。
沒有捕獲獵物,還被討人厭的妖怪擺了一道,今天真的糟透了。
***
這一人一妖的緣分相當奇妙,一個月後,他們又再次不期而遇。
崑西走在叢林間,沿著溪邊搜索適合的獵物,因為冬天高山上水源減少,動物大多會聚集在海拔較低的河流附近。
懷孕的?不行。
幼獸?絕對不可以。
受傷的個體也不適合,會特別兇暴。
尋找了一陣子,終於看見一隻剛成年的山羊,身形健壯,體型適中,剛好夠他一個人的份量。
崑西屏息等待,當山羊左顧右盼確認完周圍安全,終於放下戒心低頭喝水,他同時擲出了手中的長矛,山羊發出哀嚎聲倒臥在地。
頭頂傳來一聲熟悉的輕笑,一大撮紫羅蘭色的毛絨尾巴晃到他眼前,尾巴尖輕搖,昭示著尾巴主人的心情極度愉悅。
崑西怒瞪著慵懶趴在樹枝上惱人的狐妖,回想起上次獵物被搶走的不好回憶。
「又是你。」
他衝上前一把攫住山羊,然而狐妖的反應與上次截然不同,完全不打算爭奪獵物,甚至用人類打招呼的方式,抬起前爪揮了揮。
「好久不見呀~」
「⋯⋯」
崑西選擇性忽略旁邊那隻惹人煩的狐狸,將背後的竹簍放置在一旁,蹲下身掏出口袋的繩索,打算將山羊的四肢牢牢固定住就好,
等等還得繞去看看附近放置的陷阱收穫如何,到時再一併把所有獵物放血處理,比較省時省力。
他手上邊動作,邊思考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雖然被冷落,但狐妖一點都不氣餒。牠悠哉地伸了個懶腰,腳掌借力一蹬,枝條發出細微聲響,輕巧地落地後,湊近在一旁看著少年的手指翻飛,靈巧地編出一個又一個精密的繩結。
「你為什麼不用魔法?會更快更牢靠喔,我可以教你。」
「⋯⋯你好囉嗦。」
身側狐狸的視線過於熱烈,實在難以忽視,少年皺著眉換了個位置,不打算搭理煩人的妖怪。
天曉得答應了不知會發生什麼麻煩事。
妖怪歪頭想了想。
「法術可以讓你抓到更多獵物喔,而且以後就不用放一堆沒什麼用的陷阱。」
「不需要,夠吃就好。」崑西邊綁邊隨口應答,收拾好獵物才有餘裕觀察四周,原來這片地長了不少野菜,甚至還有幾種稀有的藥草。
唔,順便拔一些回去好了。
無論如何說服,對方仍無動於衷,狐妖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嘆息,這是什麼榆木腦袋。
而且牠不輕易教人的,純粹是看他資質不錯才心血來潮。
「小崽子,能得到我的教導可是天大的殊榮,你真的一點都不想變強?」
「一直壓制魔力不是好事啊,其實你能感受到魔力的流動吧?」
崑西沈默不語,但手上整理藥草的動作停頓了下,細微的變化被一旁的狐妖盡收眼底。
「你在顧慮什麼?就因為我是妖怪?」
「總之,不行。」少年一把背起竹簍,大步走回河岸邊。
確實,隨著年齡增長,魔力也大幅增加,對魔力的感受愈加明顯。
不過他不能學。
學了會被村莊裡的人當成怪物的。
「不說就算了,剛剛問你的事情隨時都可以反悔⋯⋯記住了,我叫玖夜。」
狐狸狡黠一笑,拍了拍前掌,綁得死緊的繩索無聲無息的解開,獵物突然重獲自由,一度失去生機的眼眸,重新燃起了對生命的渴望。
山羊驚喜地發現自己恢復不少氣力,於是絲毫不顧及身上的傷口,奮力一搏向前奔去。
少年嘖了一聲拔腿跟上,避免晚了失去山羊蹤跡,離開前深深地看了狐狸一眼。
仿佛在說著我記住你了。
狐狸笑著揮揮爪,看著少年的身影消失於林間。
「看來以後的日子不無聊了。」
***
不知是兩人有緣,抑或是老天開的小玩笑,自從這日之後,少年進森林採集砍柴時,遇見狐狸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早春時節的水溫,仍帶有上個季節殘留的寒意,半裸身材精壯的少年冒出水面,水珠自髮絲滴落,沿著鎖骨的溝壑蜿蜒而下,途經壯碩的胸腹肌,再隱沒於河面。
少年手上拎著一個簡易的魚籠,甩了甩頭,試圖擺脫髮梢上多餘的水珠,隨意用手臂抹了下臉,下秒似是感應到什麼回頭。
果不其然,在岸邊的大石頭上趴著熟悉的身影。
「怎麼又是你。」皺了皺眉,崑西很確定他剛下水時,岸邊除了他的衣服之外空無一物。
但現在衣服不見了,還多了一隻紫色的狐狸,在石頭上撐著下巴悠悠哉哉地享受一天中最溫暖的陽光。
「這是我要說的話吧?怎麼,這塊石頭有寫你的名字嗎?我不能趴在上面?」擺著一幅慵懶的姿態,挑眉反唇相譏。
「⋯⋯」懶得耗費口舌與其爭辯,無視狐妖刻意找茬的口吻,將魚籠背起,大跨步涉水而過時,水面在腿部周邊濺起細碎的水花,河面被晌午的陽光照耀而波光粼粼。
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但畢竟是這隻最麻煩的臭狐狸,誰知道後頭還有什麼把戲在等著他?
「不要老是皺眉嘛,會老的更快哦。」
狐狸欲伸爪戳戳少年的眉心,走到岸邊的崑西偏頭躲過騷擾的爪子,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主動靠近這隻狐狸,但他現在是半裸的狀態,得想辦法拿回衣服。
「臭狐狸,我的衣服呢。」岸邊的石頭有一定高度,但崑西的視線仍剛好能與狐狸平視,金黃色的狹長雙眼泛著狡黠的光芒。
「唔嗯?我不知道呀,或許是被風吹走了吧?」
「還給我,拿我的衣服你能做甚麼用?」
「才不要,誰叫你叫我臭狐狸,至於要做甚麼嘛⋯⋯只是想逗逗你罷了,畢竟很有趣呢。」
「夠了,別一天到晚纏著我。」眼看溝通無效,崑西丟下這句話撇過頭,準備轉身就走。
「不禁逗的小氣鬼⋯⋯欸等等就這樣走掉啦?衣服不要了?」語畢,像是變戲法般從空中取出一件白色上衣揮了揮。
「⋯⋯果然是你。」
嘖,他就是不擅長應付狐狸。
***
日復一日,狐狸終於能化成穩定的人形,照慣例,森林裡的眾妖怪替他舉辦了熱鬧的化形宴。
宴席間歡聲笑語及觥籌交錯,被熱鬧的氣氛感染,狐狸也難得貪杯,比以往多喝了些,意識開始有些朦朧,且逐漸失去對身體的主導權。
出去走走好了,他想。
玖夜邁開步伐,小心翼翼地越過了一群醉醺醺、開始用酒瓶玩起雜耍的妖們,推開了大門往外走去。
晃了晃已經被醉意佔據的腦袋,揉揉有些脹痛的眉間,但夜間涼爽的風吹拂在臉上,舒緩了部分不適。
「呼、舒服多了。」
憶起封閉空間濃厚的酒臭味,讓他不自覺皺起鼻子,加上他身為今日化形宴的主角,回去也只會被勸酒。
回頭看向大門玄關,裡頭熱鬧的氣氛仍持續著,沒有妖怪發現他已離開。
而眼前的森林一片昏暗,靜謐的氣氛縈繞在身旁。
「不如去找看看小少年住哪?」
狐狸拋下了身後為他舉辦的宴席,毫不留戀的走進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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