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的日子裡,人努力學會認識感情、進而建立、摧毀、另地重建或是從此刪除。
小學時天真爛漫,跟每個人都能成為朋友,不分性別,自在遊戲。進入高年級後,心思變得敏感多愁,與異性的相處開始懂得保持距離,仿佛是群體中不由分說的淺規則。誰喜歡誰,幾個來回眼神、傳個紙條、交換日記就能訂情,當然手牽手已是極限,扮家家酒似的模仿戀愛通常不會長久。
與此同時,同儕間的比較、霸凌、冷暴力展開序曲——今天跟你好的,可能明天突然間不理你,然後他會跑去聯合其他朋友也迎合他的想法。孩子是天真而盲從的,不辨是非,被孤立的孩子初次嚐到慌張無措,往往不敢回家說,於是鬱鬱寡歡、終日鎖眉。通常結局只會有兩個,一個是從此變成群體中的局外人,別人當他是空氣;另一個是向當初霸凌他的人認錯求和,也從此將選擇權給對方,徹底成了無聲的存在。
進入國中後,這樣的惡性循環日漸嚴重。同學間的相處,因爲接觸更多知識、認識更多形色的人而更加複雜。對於感情的想像,想窺探又卻步;想大肆揮霍又不得竅門。而高中、大學基本上的差別就是:合則聚,不合則離,但在共同利益前,還是得虛與委蛇一番,權當是進入社會化前的實習。
都說社會冷血殘酷,但社會不就是由人們組成的嗎?進入社會後對一切事物的認知將覆蓋成新的模樣,當旁人都涼薄,很難說服自己滿懷熱誠勇往直前。渾噩過了前半生,我心底仍相信人的本質是溫暖良善的,只是看多了世事繁華與衰敗,心很難不冷。涼透了心便從此疑心,像眼底長出刺,想好好看清人的本質多了難度,帶著成見看什麼都是自己認為的模樣,而閉著眼卻又哪兒都不能去。
啊,這才知道,原來餘下的日子,人必須揣緊畏懼的心情和僅存的良善寸寸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