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至 圓 文/莊雅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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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問講你對冬節有啥物印象?我想大部份的回答應該攏是食圓仔!你愛食佗一款圓仔咧?『○冠湯圓』!有影啦,這馬大部份冬節的時陣,咱食著的是『○冠湯圓』,敢若食著有包餡的圓仔,就食著幸福的滋味。毋過,我一直咧想講,是對當時開始,我的冬節干焦賰『○冠湯圓』呢?

  這時的冬節已經離我足遠、足遙遠矣!尤其是我的囡仔離開厝了後,敢若冬節這个節日就變甲無遐重要矣!

  原本,我是一个足重節日的人。自細漢,不管是年仔、節仔,序大人攏足照起工,阮愛綴佇邊仔鬥、綴佇邊仔學,每一个節日逐項攏愛款甲齊勻,袂使有一項拍交落得(tsit)。冬節是一个足重要的節日,因為冬節若到,年就到矣!彼時的冬節是啥物款的?到底攏咧創啥呢?

  佇阮兜,是冬節前一工暗時就食圓仔的。

  阮母仔是做裁縫的,逐工攏足無閒,無閒咧做衫、拚經濟,逐工三頓雖然攏是伊親身款的,但是年節通常攏是阮母仔做衫的大月,當咧趕工課,哪有時間款冬節圓咧?較早無像咱這馬遮利便,啥物攏有地買,四界攏買會著便的。按呢是欲按怎較好咧?搪著重要節日,阮俺媽就會出手鬥相共。冬節就是重要節日,這時阮母仔會去糴(tia̍h)米,阮俺媽就負責𤆬阮這陣的囡仔疕挲圓仔。

  阮兜過冬節大概佇冬節進前兩三工就開始準備矣!是按怎愛提早準備咧?一方面是因為較早𥴊(kám)仔店無咧賣挨好的秫米粉,厝裡無石磨的,攏著愛捾秫米去菜市仔請店頭鬥挨;另外一方面,阮兜蹛佇大菜市邊的巷仔裡,附近是臺南上鬧熱的所在,大多數的人是做生理的,無時間通家己挨米,攏是提秫米去菜市仔排隊。阮兜嘛無石磨,阮母仔會叫我用麵粉袋仔貯米,共囥佇拔桶內面,捾去菜市仔請店家鬥相共挨,通常愛排兩三工。你一定會感覺足奇怪的,捾米去菜市仔是欲按怎排隊呢?店家會專門攢一塊桌仔予需要挨米的人囥,只要佇拔桶頂懸寫名,店家就會共阮講啥物時陣去提,按呢就會使矣。上奇怪的是,從來就無人會提毋著去,嘛毋捌有米拍毋去。

  挨米的時著愛加水,挨好的米漿倒佇麵粉袋仔內底,袋仔口束予絚、囥入拔桶內底,阮母仔才閣去共米漿捾轉來厝裡。捾轉來了後的米漿,阮俺媽會共囥佇咧灶跤的椅條頂懸,頂懸閣囥一塊較細塊的枋仔,紲落叫我去搬平常時囥佇壁角的石珠,共石珠鑢予清氣了後,硩佇柴枋仔頂懸,用索仔共石珠、米漿佮椅條縛予絚,予米漿沓沓仔滴水,有當時仔愛硩規工,才會當共米漿的水硩甲焦。毋是講共水硩予焦就會使矣,水硩焦的圓仔粞是袂堅規丸、會散去的,無法度直接用來挲做圓仔。阮俺媽會先煮粿酺,捻一塊圓仔粞共煮予熟,煮熟的粿酺有黏性,囥佇𥴊(kám)仔面頂慢慢仔摻圓仔粞做伙撋,一面摻、一面撋,那撋那大丸,原本研落就散的圓仔粞,經過伊的手凊彩撋撋咧,無一觸久仔就黏做伙。愛撋予齊勻,規个圓仔粞才會有黏性、袂散去,按呢才會使開始挲圓仔。敢按呢就會當開始挲圓仔?無喔!等咧!圓仔粞攏是白色的,無夠好吉兆,阮俺媽會共圓仔粞分做兩份,一份滴一兩滴仔紅花染,共染做粉紅仔色的,這个時陣圓仔粞才算是真正款好矣!

  冬節前一暝,阮早早就食暗頓,暗頓食了後就會使準備挲圓仔矣!阮遮囡仔乖乖共手洗予清氣,手洗無清氣的人是不准挲圓仔的喔!桌仔頂囥兩个大𥴊(kám)仔,阮圍佇阮俺媽身軀邊,看伊捻一塊圓仔粞挲予長長,閣來捻做像指甲遐大塊。一塊、一塊囥佇咧𥴊(kám)仔頂懸,阮遮囡仔就開始比賽,比賽看啥人挲的較濟、啥人挲的較圓、啥人挲較齊勻。隨人挲的圓仔就囥佇家己的面頭前,阮俺媽做裁判,挲了緊、閣媠、又閣圓的人會使加食三粒圓仔喔! 

  可能是自細漢我就較捷予人叫去做工課,手較巧,共圓仔挲予圓這件代誌對我來講敢若無偌困難,我挲的圓仔足圓的喔!所以定定挲好的圓仔頭就予小弟小妹偷徙過去的面頭前,實在又閣好氣又閣好笑。細漢的時陣感覺阮俺媽足厲害的,圓仔挲甲緊閣圓,而且伊會當一改挲五粒,逐粒圓仔攏挲甲平大粒、又閣圓棍棍,實在足厲害的。毋但按呢,伊閣會共圓仔粞捏做狗仔、兔仔、豬仔……這幾種無仝款的形體,實在足趣味的。阮一改干焦會當挲一粒圓仔,阮遮囡仔就會想欲一改挲兩粒,希望比賽會當贏。阮俺媽是按怎會當一改挲五粒呢?看伊表演,綴伊一步一步做,就按呢挲啊挲、挲啊挲,總算會當練甲一改挲兩粒,一改挲三粒,就感覺講阮俺媽足厲害的,我嘛足𠢕(gâu)的呢!

  圓仔挲好差不多已經暗時八、九點矣,無閒規晡無食著圓仔哪會甘願去睏?阮母仔會先一鼎圓仔窒阮的喙空。阮兜的圓仔真簡單,就是清水煮圓仔,看著圓仔一粒一粒佇鼎裡咧浮,有白的、有粉的,歡喜的心情嘛綴咧浮起來。另外煮一鼎糖水,圓仔烰好了後撈入糖水內底,逐个人攏食三、五粒圓仔,表示阮欲過冬節矣,按呢才甘願去睏,通好等隔轉工過冬節。

  冬節彼工,阮母仔透早就愛烰圓仔敬神、拜公媽。拜拜的時陣袂使干焦拜白色的圓仔,一定愛有粉紅色的,一碗一碗捀去架桌拜神明、拜祖先,閣來才有輪著拜阮的喙空。一人一碗,一面食、一面算,算看碗內的圓仔是奇的抑是雙的,若是雙的會當加食半碗喔!早頓食圓仔,食的是溫暖、食的是圓滿、食的是平安。食圓仔就加一歲矣,食了就歡歡喜喜揹冊包去讀冊。

  經過三十冬,當當我做人的老母,阮兜的冬節佮阮後頭的冬節精差真濟,雖然真省時間,毋過心肝內煞感覺淡薄仔稀微。可能是時代進步,抑可能是工課無閒,無閣再固定佇冬節的前一暝挲圓仔。只要是冬節進前的假日就會使矣,無閣倩人挨米、撋圓仔粞遮的工課,直接去菜市仔買便的圓仔粞轉來予囡仔挲。有當時仔會招厝邊的囡仔做伙來阮兜挲圓仔,圓仔挲好順紲煮予𪜶(in)做點心。毋過,這時圓仔的煮法就無親像阮細漢的時遐簡單矣!毋是干焦清水摻糖,是用龍眼乾煮做湯,了後才共煮好的圓仔囥入去龍眼乾湯內底,有時閣會濫一寡紅豆仔、綠豆仔佮塗豆做伙食,毋但加真濟料,猶閣有龍眼乾的芳氣。

  阮囝較大漢小可,讀國中、高中彼陣,我佮囡仔嘛無啥時間通挲圓仔,彼幾冬便若到冬節彼日,就會去一間老店,買摻紅豆的塗豆仁湯,家己煮一點仔圓仔,濫佇內底做伙食。紲落來,囡仔離開厝出外讀冊,阮兜冬節的圓仔變做口面的『○冠圓仔』,這冬連煮都無,換做外口咧賣的圓仔湯。仝款是食圓仔,猶毋過,圓仔已經無相矣!圓仔自細粒變大粒,對無餡的變做有餡的,對簡單的白糖水變甲真濟料、真豐沛,年節的味煞愈來愈薄矣!因為無閣有規家伙仔做伙挲圓仔、比賽啥人挲的較圓,啥人的圓仔較大粒,啥人的圓仔挲較濟,無閣有規家伙仔為著節日做伙做一項代誌,嘛已經無彼種過節的感覺矣!

  猶原足愛佇冬節的時陣食圓仔,因為食圓仔就會想起做囡仔的時,規家伙仔箍做伙。喙食圓仔,就想著做囡仔的時挲圓仔的情景。 一鼎圓仔,想起彼時兄弟姐妹仝心合作佮家庭的溫暖,猶閣有彼段永遠袂退色的囡仔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