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過神,溫就發現現場有著棺材。
而氛圍溫當然知道、這是場葬禮;只馬上想到應該是誤闖了,必須保持禮貌和尊重快點離開時,一位穿黑西裝的女性就站在溫想離去的前方。
女性的講述使溫訝異對方的咬字清晰到不可思議,他不會需要多花點精神靠唇語去讀;但解讀完意思的同時溫的內心產生了更多的疑問,本想詢問、女子卻不見了。
這時,溫留意到一位灰髮男子走來靠近他。不知道為什麼溫覺得男子與自己一樣,隨後男子的話應驗了溫的猜想。
「是。」溫回答。
……你也是碰到餅乾?本來想問問,但男子已經轉過頭去;溫不確定要不要繼續打擾對方,對方正看著棺材沉思著呢。此時棺材旁一張紙非常突兀的就在那,吸引溫的目光。
……溫認為自己也必須試著理解狀況或找尋逃離的方法才行,觀望現場的氣氛,認為撿紙條並無大礙後,溫撿起了紙條。
紙條上寫著[本日須知]。
1. 所有人員著裝請一致。
2. 門口支援請帶領賓客寫留言簿並簽名。
3. 場內支援請協助紮桌花與紮花柱。
安特愣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他緩緩轉頭,發現面前綁著頭帶的少年似乎已經閱讀完文字。
「我想你對目前的狀況已經有了頭緒?你認為你『理解』或是『知道』目前是什麼狀況嗎?」
溫靠「聽」以及唇語知會灰髮男子對他問起的項目。
思考片刻,摸了摸身上口袋,而與他的武器放一起的還真的有塊餅乾。溫拿出來給男子看,一面說:「你也是因為有十字架圖案的餅乾?我被強迫必須收下,就過來了。」
溫語氣算不上開心,是帶點困擾又警戒的口吻。
「……紙條跟剛剛的女子都提起,可能要協助葬禮進行?」但就算是喪禮邀請,也太跳脫可理解的範疇了。
這空間詭異到說跟不可名狀、認知汙染甚至黑色帷幕無關溫可都不信;溫想著陷入這種思維的人要如何擺脫?但居然還有辦法靠自身力量去思考可能與不可名狀有關呢。如果真是這樣就不能大意,畢竟可以做出這種「邀請」,這不可名狀一定相當強悍……
這時,溫才看仔細灰髮男子的外觀;對方的服裝風格說實在在這種場合出沒也不會感到很奇怪。難不成事實上只有他是被強迫要參加的嗎?
「餅乾?不算是……但確實也是被強迫過來的。」安特有些疑惑,他並沒有碰到餅乾就出現在這裡,但他並沒有多留心。
「我也是這麼判斷的,我們像是被某種生物抓來這裡強制協助一個人手不足的葬禮,不確定幫忙完到底是可以順利離開,還是會遇上最後的目標就是了。」
安特對著人伸出手,「對了,我是安特,怎麼稱呼?」
聽到男子這樣講,溫先鬆一口氣,但還是保有警惕心,畢竟不清楚對方來歷及背景;暫時有個夥伴是可以的,溫點了一下頭,把餅乾收好。
溫花了幾秒讀唇語以及理解對方說的話,隨後問道:「最後的……目標?這樣,你有武器可以備著嗎?我自己是有。」第一步想到的就是安全問題。
……
「先順著狀況來,等待出現轉機?」對男子提議,「畢竟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在。」拒絕拿餅乾根本沒用、只是增添徒勞無功的無力感。
因為沒什麼宗教信仰,溫決定交給命運。
「叫我溫吧。你好、安特先生。」對方比自己還要高大,從容貌上他猜想安特是社會人士了,所以溫自動使用尊稱。
安特終於注意到,面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他試了一下,發現只要是低頭自言自語的話,幾乎都不會被回應,而兩人面對面相視時,一般人眼神都會隨意在各處游移,不會一直盯著彼此的臉,但面前的人眼神從頭到尾都專注地盯著他的嘴唇看。
注意到之後,他放慢了語速,也不再一邊說話一邊走動。
「武器的話,我身上大概有幾把小刀,防身我想還可以,但要去砍或是劈一些大型的東西,大概是沒辦法的。」
「那我們就先照紙條上的訊息,去找到正確的著裝吧?」他補了一句,「對了,溫,你會很介意被碰到嗎?如果我需要突然叫你,我可以直接拉你的衣服或是拍你肩膀嗎?」
留意到安特語速放慢了。
「我有著一把瑞士刀,還有其他防身物品。到時候就隨機應變?……我想。」溫覺得這似乎是他們現階段可以掌握住的應對方法。
既然決定要做,溫就想用心的執行,葬禮確實得莊重對待。雖然他「應該」並不認識死者。
「衣服好像在那邊。……我們是、穿工作人員的制服嗎?」溫好奇地說。希望等等會有看到可以換服裝的更衣空間。
「噢、我還好,不會介意。就麻煩你了……各方面都謝謝你,安特先生。」看安特已經發現到他的聽力問題了,溫感受到對方那細膩且暖心的行動。
「好的,我們都隨機應變,真的不行就跑吧。」
他正視著溫的臉點了點頭。
「是的,如果照那位吩咐我們的人所說,應該我們就是工作人員,所以應該是要跟它們換上一樣的制服,我猜應該會有地方存放衣服跟更換,我們找找看吧。」
既然對方不抗拒肢體接觸,他便上前拍了拍溫的肩膀。
「不用對我道謝,我們現在可是彼此的夥伴,我說不定也會有什麼需要仰仗你的地方,就別這麼客氣啦。」
如安特所說,他們在櫃子內找到了衣服,也找到了一個小小的雜物間,看起來至少可以容納一個人換衣服的空間。
夥伴……是呢,現在這種共患難的時刻更加的難得可貴。尤其還特地為了他調整語速跟溝通方式。
仔細想想,這種時候遇見的是像安特這樣子的人,可真是太好了。
「沒問題。我們一起協力離開這裡。」溫道出彼此互相信任之話語。
隨著安特,溫也看到了工作人員衣物跟雜物間,「安特先生先進去換吧,我再找一下衣服的尺寸。」其實屬於他的尺寸已經翻到了,只是溫想把頭上的頭帶換成黑色的;畢竟,目前的顏色太過鮮豔,但「不戴頭帶」似乎直接被溫擺在下下策的選擇。
「好,我先進去,如果有事就喊我,我會聽到的。」
安特又多看了一眼這個空間,這個像是準備室一樣的空間如此寧靜,感覺連時間都像是不會流動一般。他望著棺材,又望著裝飾著四周的花,那些花上的露水也都像是不會滴落一般,一切都如此死寂。
他關上門,在狹小的雜物間裡換上了衣服,再次推門出來時,溫已經站在門口了。
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他多看了兩眼,這才想起原本溫頭上那一抹鮮亮的橘色已經被黑色給取代,讓他的髮絲似乎明亮了幾分。
「黑色也不錯。」他真心誠意地誇獎。
「是,確實,謝謝。我好不容易找到黑色頭帶。」溫想,安特當然也適合黑色,只是這種場合溫沒說出這句想法。
溫看雜物間空了出來,「那我也進去換,有事情會喊你。」關上門後,溫也迅速替換服裝;都穿好時認為意外的真的挺合身?包括那黑色頭帶?如此貼心準備衣物的這空間、使溫不知道該感到驚喜還是應該要害怕。
把剛脫下、屬於他的衣服褲子擺好,希望等等有時間可以回來拿。武器們也已經移動到葬儀社人員制服內。
「久等了,安特先生。」都弄好完畢,開門走了出來。
「我記得接下來是,簽名的步驟?」環顧四周找,在門口那方向留意到疑似簽名簿位置,「好像在那。」溫輕輕指了指門口說。
另外,溫認為剛那女子可真的不見了;而現場其他肅穆的「人」也「死氣沉沉」,彷彿只有他跟安特兩個人是活人似的。
安特跟著溫一起走到了空盪盪的門口。
沒有賓客。
門出不去,合理猜測,賓客指的可能是像他們一樣掉進來的人,確實,說不定等等就會有人像他們一樣出現,但等待顯然並不是一個最好的做法,那太把一切交託給運氣了。也不會有人突然出現在這裡。
安特看了那本留言簿幾秒,決定把自己視作賓客,拿筆簽好名,寫了簡短的祝福之後把筆遞給溫。
「你也寫吧。」
溫接過安特遞來的筆,正要寫的時候稍微愣住;腦中思索著這個狀況下該寫出什麼樣的祝福話才是最妥當的。也稍微參考了安特所寫的內容。
隨後抿著嘴,溫只寫下:
"Rest in peace."(願你安息)
"Mr. Wen"
「我寫好了。……」
「我們剩下紮花嗎?」
雖然說與溫的街頭繪畫工作拿來一起比較的話、都是作為藝術的一部分,但他實際上沒有紮花過。會是觀察一下就可以理解實際操作的工藝品嗎?
溫查看擺在桌上的白花……隨後猛烈地、突然想起什麼。他看向安特問:
「你剛剛是看有沒有『賓客』來到對嗎?」溫想到紙條上面寫的「帶領賓客」一事,「……難道會是怕我們發現出口在哪嗎?……」溫困惑起來。但嚴格想想,只有這個可能性了。
他又想著,其實工作人員好像不需要「簽名」不是嗎?溫不太了解葬儀社人員的工作細項內容,所以剛隨著安特也一起簽寫了。但其實溫聽說過一部分葬禮場合,工作人員是也能簽名以及留下祝福,基於這點,溫就不多加深討了。
「是的。」
這裡需要的花款看起來並不是什麼特別複雜的款式,因此安特並不覺得困難,拿起花就開始剪枝除葉,對照著其他盆開始處理。
聽到溫的提問,他放下手上的東西,轉頭正臉對著人回答。
「對,『帶領賓客』這個要求若是一直沒有人現身,或許就會是個死局。所以那個工作人員才那樣子提示我們可以直接執行。可能如你所說,怕我們找到出口,又或是有其他考量也不一定。」
「沒關係,都執行完就知道了。如何,你那邊還可以嗎?需要幫忙嗎?」
「你講的我可以理解。」溫點點頭。連沒問出口的事情安特也有解釋,溫覺得都是合理的推敲及決斷;雖然他沒有這麼想順著這空間的意思來,但如果不經意去激怒到,可一點好處都沒有。
「嗯……如果沒有賓客,由我們的簽名加上祝福,也是個不錯的方法。」何況那位女子確實說過「寫留言簿」,並沒有特別指定「一定要賓客」才能簽寫。至於出口,顯然就不想他們現在就離開,那多想也沒用……溫輕輕按壓一下鼻樑緩解後、就繼續來執行步驟。
「啊,嗯、好。我沒紮過花。那就麻煩安特先生幫我一起看看?」拿了一些散落的白花及操作用具來到安特旁邊,想一面觀看安特弄好的部分有樣學樣,「你手藝好巧,花被你弄的真好看。」溫隨後脫口而出小小的讚嘆。
「謝謝。」
安特輕鬆一笑,為了怕自己盯著花時說話就會變得不好判斷,他提醒自己,並隨時調整著角度,盡量不讓漸漸被完成的花擋在他們兩人之間。
花了方才那盆兩倍的時間,他們這次一起完工的部分比前一盆更完整而繁複華麗,連主花都用了近乎快兩倍的量。
應該沒關係吧?安特心想。
「這樣應該好了吧。」他對著溫說。
像是瞬間落入春天一樣,他們呼吸的空氣被青草的氣息填滿,那是春日午後的氣味。耳膜裡沙沙作響,有如枝葉正在隨風擺動,但卻沒有任何一陣風吹起他們兩人的髮絲。
安特確信溫應該也感覺到不對勁了,下一秒就看見那個和他們說過一次話的西裝女性走了過來。
「走吧!葬禮要開始了!」
她輕快地轉身就走,溫和安特交換了眼神,一前一後跟上了她。
但走在後方的安特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