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周遭環境的變化後氷見野季樂首先低頭檢查自身狀況,確認衣著是否有所變化。
聽見陌生女子的指示後手指不著痕跡輕觸口袋,確認隨身物品是否仍然安然無恙地待在原位。場內氣氛帶著微妙的違和感,使他並未急於開口回應,視線略過房間內的黑色棺材細細打量其樣式與擺放方式,再掃視周圍人群的舉止是否也透出異樣。
最後,在聽見了除了公式化指示後的搭話聲,才主動地將目光轉向那位灰髮男子。
「你好,看來不是只有我這樣。」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微微側首觀察對方,隨後補上一句,「我是收下了餅乾後過來的,你呢?」
說話間隨手撿起地上的紙張,低頭檢視上面的內容,視線順勢落向房間角落擺放的黑色衣物。略微翻檢確認衣物是否有異樣後,再次開口回應男子先前的話語。
「你覺得那棺材怎麼了?」
「他長得很像……船,或是床,我不知道。」安特的神情有些迷茫,但他很快把這些奇怪的念頭拋開。
「我大概是被影響了吧,請無視我的胡言亂語吧。我是突然……對,突然間就出現了,我不知道什麼餅乾,是什麼餅乾,我能看看嗎?」
低頭看了眼手中尚未動過的餅乾包裝後將其轉動了一下,確認是否有其他細節被忽略。
「說是餅乾,其實更像是葬禮點心,上邊用焦糖印了個十字架。」抬手將餅乾遞向安特,讓對方要是有需要的話可以確認,「你可以看看,不過,如果你不是因為餅乾來的,這可能也和你的情況關係不大。」
「船或是床……倒也符合棺材的設計原理。」若有所思地提起手中那套黑衣朝著棺材更近一步,目光掠向房間內進行著各項指示的其他人,語氣隨意地補了一句,「你已經照著指示做過那些行動了嗎?」
安特看了餅乾一眼。
「像是葬禮上會發送的餅乾,是北美跟英格蘭很傳統的一種習俗。意指把死者的罪孽吃掉,讓他可以上天堂。以現在的狀況下,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別吃。」
安特把餅乾還給對方。
「不,我大概跟你前後腳出現的吧,我一回神你就在了。」
聽到對方的話,愣了下。
「什麼指示?」
「你覺得這東西能讓吃了的人產生某種影響?」微微挑眉,雖然本來也不打算吃這種來路不明的食物,但聽對方這麼一說也順勢點點頭,把餅乾重新收回口袋。「嗯,我也覺得不吃為妙,謝了。」
「這樣啊……抱歉。看你的樣子好像對這種場合挺熟的,還以為你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了。」
「這張紙條上的內容,和剛才那位女士說的指示一樣……所以我在想,我們是不是被要求配合他們的儀式。」隨手把先前撿到的紙條遞給對方,並朝著放置衣物的角落微微側頭示意,「衣服在那兒,我們似乎該換上衣服然後去留言簿上留言……最後再完成紮花。」
「我大概懂你為什麼這麼思考的點,為了不造成誤會,那麼我就先順便跟你簡單自我介紹一下,你好,安特‧克隆尼,喪葬承辦人。」
他從錢包裡遞出名片給對方。
「這個場合就像是我在上班一樣,所以我很熟悉。另外,我也同意我們該先換衣服。」安特笑了笑,反問:「你呢?怎麼稱呼?」
「深野木比良。」他接過名片,目光掃過字樣,確認後才收起。「恰好,我的工作也和這方面有點關聯——只是我的職責是盡量延誤那些需要你服務的人到你工作場所的過程。」
他一邊隨安特走向放置衣物的角落,「照你的經驗來看,這些指示……應該沒什麼問題?」沒有催促對方,隨手挑了件尺寸合適的黑衣換上,同時等著安特的回答。
「白衣天使是吧,確實,感覺有點像你給人的感覺。」
安特跟著換上衣服,同時一邊說著。
「如果在還能保持著對這個世界有正確的理解與認知的情況下,通常以這種陷入特殊幻覺的狀況下,照著前人留下的規則,或是照著幻覺提供的規則,是不會有事的,當然,要那個規則是不傷害任何物品的。不過如果持續性的遇到相同場景、不斷的陷入同樣的狀況下,且因此開始對世界有了偏差的認知,那麼就很危險了。」
「所以可以的話,還是盡快解決離開,不要在這種地方待太久比較好。」
安特調整著自己的胸花,接著指著門口跟桌面兩處相反的方向問。
「花或門口,選一個吧。」
「白衣天使的工作範圍大概比我廣得多。」畢竟當我試圖延誤這個過程時,對方已經是具軀體了——這麼想著,朝安特露出一個微笑後補了一句,「我負責最後的檢查。」
「很有趣的分析,那我就聽從專業人士的建議了。」換好衣服,聽著安特的分析,微微頷首後隨口一問,「不過,沒有那種『做了一樣的事情後,反而變成了其中一部分,最後無法脫出』的情況嗎?」
「花吧。不過,如果留言簿可以帶過去寫,那我們就能同時完成兩件事。」稍作思索,語氣平淡地補充後打算朝桌花的方向走去,「如果你想確保流程正確,我可以留個最後的步驟給你,確保你確實動手完成了桌花。」
「通常不行,雖然我們現在似乎只有我們兩個活人,但簿子永遠是該被擺在門口讓人簽名的。」安特聳了聳肩,「但誰知道呢,說不定這裡也不明白什麼才是正確的,畢竟也有很多規則看起來就是錯誤的,不倫不類,混合了一大堆習俗。」
像是不需要讓他們這些工作人員簽留言簿,花也不應該是到現場才開始處理,早就該都完工了,又不是在擺攤。
說著他們便走到了一張擺著花的空桌,安特看著花,發現都是些常見的白花,似乎沒有什麼特色,也並沒有他們現在戴在胸口的那種款式。
有趣。他心想,招手讓深野木比良一起研究鄰桌正在逐漸成形的桌花款式,準備偷師模仿。
「原來如此,那就聽你的。」
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既然對方比自己更熟悉這種場合的運作,那順著對方的判斷來行動確實是更合理的選擇。
視線掃過桌上那些單調的白花,雖然自己從事與死亡相關的行業,卻很少主動踏入這類場合,一時也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正思考著這點,就見安特朝自己招手,於是走近一起觀察鄰桌的桌花製作流程。
目光落在那些逐漸成形的桌花上,伸手翻看幾支花的枝幹確定步驟後,才開始依樣畫葫蘆地模仿。
「……這樣的話可以嗎?」
過了不久,他手上拿著個看起來還算似模似樣、但也談不上精緻的版本,並微微側頭向安特詢問意見。
「挺好的。」安特看著那盆看起來與其他桌相差不遠的花盆,「果然法醫的手也跟醫生一樣很穩。」他手邊的花也處理到了最後,於是他加速插完。
桌上現在擺著兩盆花,和小山般的剩下花材。
安特遲疑片刻,「我們應該不是要插完一整桌吧?那也太多了。先去簽名看看?」
「過獎了,安特先生真是位擅長誇獎人的專業人士。」
聽見安特的評價後一貫地笑著回應,話語中倒也是表達了幾分真誠的感謝。
眼看對方也完成了花朵的安插於是也順勢瞥了眼鄰桌,視線停留在那些遵從指示、仍在整理桌花的其他參加人員身上。
「或許這之後也會有其他人接手,就像他們一樣。」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那些忙碌的身影,隨後放下手上的桌花,「我同意,先去簽名看看我們這樣算不算完成流程吧,大不了之後再回來補做。」
安特帶著人走向門口,在簽名簿上輪流簽上了名。
在最後一個筆畫被留在簽名簿上,筆被提起,離開紙面的瞬間,淡淡的花香出現在他們鼻尖。
那不是他們記憶中存在的任何一種香味。
在這個空間當中,唯一一個曾經開口與他們溝通的女性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時間差不多了,都準備好了的話,往這邊走!」
她往某扇門的方向走。
安特看了身旁的人,他也正看著自己,兩人一同邁步。
接著安特眼前的場景卻開始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