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梅洛正在發愣,神父唐突的話語讓他難以辨認現況,手上拿著紙條,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轉過頭去看往灰髮的男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徬徨,在聽到對方的提醒以後,羅梅洛才仔細看了下紙條。
「……」他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質疑現場?跟灰髮男人溝通?還是——照著紙條上的內容做?他不敢在紙條上停留視線太久,生怕自己錯過了灰髮男人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畢竟,現在他們看起來才是同陣營。
「一名合格的神職人員,需要正確的服裝、會唱聖歌、會誦念經文。」羅梅洛對著男人重新讀了一遍紙條上的內容,接著提出疑問:「你知道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嗎?」
被面前男人讀出來的話更像是語焉不詳的怪異規則,照做跟不照做似乎都會發生壞事。
「我並不清楚,感覺我好像睡著……躺著……不,我不清楚。那你呢?你又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呢?」
「我不確定……」羅梅洛有些遲疑,他看著眼前的男性,總覺得有些眼熟……
「一個……長得跟你很像的人,好像是個少年,他在分發葬禮餅乾,我拿了以後就……到這裡了,所以我以為你知道些什麼。」眼看灰髮男人也不清楚現狀,羅梅洛稍微有些低落,但還是看著對方。
「我叫羅梅洛,該怎麼稱呼你?」
聽到少年兩個字,安特的臉色更加陰沉,直直盯著面前的人,好像他會從中裂開,從裡跳出另外一個人影那般。
「我希望你認錯了。」
「死人的東西不應該拿,死人的食物不應該吃,否則就會永遠留在幽冥。」
「叫我安特吧,羅梅洛,我們應該要想辦法盡快離開這裡。」
「……我真的不知道,是拿到手以後才發現的。」他認同安特的話,但又有誰會去分發這種東西?他本以為這只是宣傳廣告用的面紙。
儘管他有點在意,但還是不知道該以什麼角度詢問眼前的男人為什麼臉色變得那麼不好看。
「安特……我想是的,但我們該怎麼做?我從來沒遇過這種事情。」
「我覺得,我們該先照著紙條的指示。這應該是最安全的作法。」
安特指著他們身旁的那些人讓羅梅洛看。
「從周遭的場景跟其他人的服裝看來,我們目前還不是『合格』的神職人員。所以我們首要之急,應該是要穿上正確的衣服,接下來,我們還得學會神職人員會做的那些事情,才能被認定為合格。」
安特摸著下巴想了想。
「合格之後我們說不定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畢竟這裡看起來也不像是教堂,更像是教堂裡面一個小小的休息室而已,如果要唱歌或是講經文,應該都要到教堂大廳去,對著信眾,對吧?」
本身並沒有信仰的羅梅洛對這件事情雖然不排斥,但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並不知道一個合格的神職人員該要有什麼樣子,或者是否完全按照紙條上所說即可。
但他決定信一次安特的建議,接著張望四周:「那衣服……哪裡會有衣服?至少我們要先換衣服對嗎?」
找了沒多久後,他又擔心自己錯過了安特說了什麼話,並把頭轉了回去看著安特:「你知道衣服會在哪裡嗎?」
安特指著自己已經在意多時的木櫃,那上面的抽屜看起來都像是可以拉開一樣。
「我會先找找那邊,畢竟櫃子是最有可能放東西的地方,對吧?」
他果然在櫃子裡找到了幾套黑袍,都是高壯的男性也能穿下的大小,他遞了一套給羅梅洛,眼神明顯對衣服帶著厭惡。
「來吧,受難的時刻來臨了。」口吻認真。
「……」羅梅洛接過了衣服,並沒有多問些什麼,反而是開始翻看手上的黑袍,左看右看,甚至拉起袖子看。
「這應該能……」他將目光看向安特,似乎是在徵詢意見:「能直接套在衣服外面?」
「不然……這裡看起來也沒有可以換衣服的地方?」
「試試吧,應該可行。」
安特刻意幫自己挑了件比較大件的,因此只是脫掉大衣,黑袍就能直接套在貼身的薄毛衣上,但穿戴整齊後,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著裝,臉色又更陰暗了幾分。
「我討厭這個。」
羅梅洛模仿安特找了件比較大尺寸的黑袍,同樣只需要脫去大衣就能夠套上自己的襯衫外,不用兩個男人脫衣服互相尷尬是好事,不過……
「你不喜歡……神職人員?」還是是不喜歡換裝?他有些疑惑,對他而言這只是一種變裝派對,雖然他沒有做這種事情的習慣,但萬聖節不是有一堆人會搞這種活動嗎?他認為這無傷大雅。
「……」或許自己能夠做到的安慰並不多,所以他拍了拍安特的肩膀,示意他忍一忍就會過去。
「接下來好像是唱聖歌,但我不會。」
「買衣服或是試穿我當然喜歡,但這種東西……」他扯了下身上的布料,「假的。」
相信有用的話,那世界上永生的就不只有吸血鬼,還有信徒了。
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安慰,安特回手也拍了拍那隻手。
「不會?是唱得很糟?有歌本跟簡譜的話不難吧?我們先找找?還是不會簡譜?」他好奇地問。
「你就當作是萬聖節裝扮吧,很多人甚至到了一定年紀都還會玩這種遊戲。」他自認自己這番話是安慰,但對方是不是這麼想就不一定了。
提到關於唱得很糟這個話題,羅梅洛也坦承地說著:「我聽不見,所以沒有音準可言。」
「而且……我也確實不會看簡譜。」
完了,這個任務要求是不是沒辦法達成?
「但我同意我們先找找……你如果找到了能點點我的肩膀嗎?」用叫的他還真聽不到。
「……這還真是失禮了。」他方才完全沒發現這人聽不見……
帶著少許的愧疚,他放慢了語速,正臉對著對方說話。
「我想,你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大概是有理由的,應該不是要直接陷你於死地,那樣的話,直接讓你出現在高空摔死就好了。一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情,或是有其他方式。」
安特思考片刻,還是覺得自己先試試,如果真的沒效,再讓羅梅洛試試。
「經文誦念你應該沒問題,我們先把這個結束,唱歌的話,我都先試試看,如果沒有效果,你再試著在心中默唱。」他很快找到了櫃子裡的經書,念了一句,「你 們 這 些 淫 亂 的 人 哪 , 豈 不 知 與 世 俗 為 友 就 是 與 神 為 敵 麼 ? 所 以 凡 想 要 與 世 俗 為 友 的 , 就 是 與 神 為 敵 了 。」
他在心中冷笑,那正好。
「等一下,這真的是經文嗎?現在的神都這麼霸道嗎?」沒有宗教信仰的羅梅洛以為自己看錯了,還是真的看錯了?
「……」但他猶豫再三,還是把經文唸了出來:「你們這些……淫亂的人哪。」但他臉上有掩不住的尷尬與不解,唸起來支支吾吾:「豈不知與世俗為友就是與神為敵嗎?」
他微微皺了下眉,才唸出最後一句:「所以凡想要與世俗為友的……就是與神為敵了。」
「……好荒唐。」他忍不住小聲呢喃。
「那個宗教本身就很荒唐。犧牲自己的兒子生命拯救人類、犧牲自己的兒子作為牛犢獻給神、為了不讓人類太接近神就紊亂他們的語言、為了不見識到罪惡就用洪水淹沒世界,最糟的父母,最糟的教養方式。」
安特隨口抱怨著,不小心透露出他對這個宗教瞭若指掌的部分。
「快來至聖默西亞,速救萬民從天降下,爾為罪人開恩赦,快來照此長夜♬」
他對著簡譜隨手唱起歌,唱完後等待了片刻。
沒有反應。
「抱歉了,好像還是需要兩個人都做。你就唱唱看吧,我想音準大概不重要,你就當成也是念經吧。」
「……?」他看了下安特,從這些話聽起來這並不是常見的宗教信仰,可能是地方信仰或者密宗?安特為什麼會這麼清楚?他再度把眼前的人跟發餅乾的人聯想在一起,產生了些許……遲疑。
「……安特,你真的對這裡毫無概念嗎?」
提出這個問題以後,羅梅洛還是知道現在事情處理的先後順序,拿起簡譜:「快來至聖默西亞,速救萬民從天降下,爾為罪人開恩赦,快來照此長夜。」
說是唱嗎?還真的不算唱,他只是平鋪直敘地把歌詞讀了出來,他不會唱歌、看不懂簡譜、更不懂分辨歌曲的高低音。
「真的沒有。」安特聳肩。
他猜測著羅梅洛大概是對方才自己那一番發言有了想法,但他沒有解釋,也沒有直接說出他剛剛說的都是舊約聖經的故事內容,這就是信仰人數最多的基督教,他們的天父就是如此殘暴。
羅梅洛用勉強可以算是唱的方式唱完後,他們同時感覺到了什麼。
那是靈魂凍結的感受。
太冷了,像是連呼出的氣息都會落到地面。他連轉動脖子都沒辦法,只能感受著四肢彷彿逐漸失去知覺的感受。
他遲緩地想著身旁的羅梅洛,想呼喚他,牙齒卻止不住打顫。
緊接著,方才那名神職人員又出現在他們面前。
「練習完了嗎?等等準備上場!」
冰冷的感覺突然消失,接著是快速而莊嚴,甚至聽上去令人有些慌張的提琴群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