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神便來到了氣氛不怎麼愉快的場所,薛佛視線轉了轉,直到餘光瞥見角落裡的男性。
「哎呀,這可真巧,不是嗎?」看見對方的同時他也意識到了,剛才那位孩子的熟悉感來自哪裡。
聽安特所言,薛佛隨意地摸了摸口袋,正打算兩手一攤卻還真摸到了張卡片。他垂眼翻看了會,於是乾脆地將它一分為二,遞給對方。
「怎麼莫名其妙把人丟到了這裡,還要我自己找正式服裝換呢……」儘管穿著黑衣黑褲,但一身白色風衣絕不會是標準答案,於是他又笑瞇瞇地看向安特。
「該不會你正好知道哪裡有衣服?」
「是啊,真巧。平常的話或許沒那麼剛好,但剛剛我還真的看見了可能有放衣服的櫃子。」
聽起來薛佛也是被莫名其妙就扔來這裡,那大概跟他也差不多。安特心想。帶著人就走到樓梯下方,打開了像是被詛咒的男孩會住著的房間門,裡面果然有一排衣服,像是個小小試衣間。
安特挑了一套衣服丟了過去給對方,替自己也拿了一套。
「看起來裡面的空間也可以換衣服,你先進去?小心頭。」
薛佛
「沒想到藏在這裡!還挺懂得善用空間嘛。」毫不猶豫抬手接住對方拋來的衣服,薛佛卻沒有馬上進去更衣,而是看著安特彷彿陷入了沉思。
「剛才我在街上收下一塊餅乾,轉眼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而那個發餅乾的小傢伙長得跟你沒什麼兩樣——噢,不,還是有點不太一樣的。」他又湊近一些盯著對方的臉,活像是不懂得社交距離幾個字怎麼寫。接著,他總算回味出不同之處。
「嘿,確實可真像……安特,你有兄弟嗎?」
說著,他也沒等對方回答,逕自便拎著衣服矮身往裡頭去換上了。
他本以為薛佛要說什麼,沒想到卻轉頭就關門,安特被跟這個讓人厭惡的問題一起留在外面,臉色陰沉。
不可能吧。
他思緒一片混亂,也懶得再去找個地方換衣服,乾脆直接在原地換上了整套喪服,也戴上了帽子,胸口的白花沒有氣味,顏色形狀模樣卻又都讓他不適。
安特靠在門邊扶著額頭,等著薛佛出來。
薛佛
薛佛鮮少正裝出席什麼場合,多件式的西服一直讓他有些厭煩,但這時他也不得不依序一件一件換上。直到最後穿起大衣、戴上成套的帽子,他不禁吹了聲口哨才推門出去。
「沒事吧,臉色有點差啊,安特。」注意到扶著額面色陰沉的安特,罪魁禍首靠近了點觀察對方,眉頭微微挑起。
「莫非你對這個地方有什麼頭緒?」離開不過短短一會,總不會是對方在外頭遇上了什麼,那麼有八成便是他剛才無心的話語所導致,比如……有位兄弟?
那隻紅色的眼珠子轉了轉,隨後薛佛相當自然地勾上對方的肩膀,把他帶離這小小的「衣帽間」。
「我們可以邊進行下一步邊聊聊天?畢竟這兒氣氛凝滯得令人窒息,完成『任務』或許是我們的首要之務。」
「大概有些猜想……」
他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被封存許久的、不敢訴諸於人的記憶與過往,久了就成了類似傷口一樣的存在,僅僅是提到就感覺疼痛。
但他又覺得,面前的人說不定其實反而是個適合傾訴的對象。薛佛看起來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也不會把任何人的話語聽進心裡。
「硬要說的話,雖然我覺得不可能,也不覺得這件事應該發生,但如果真的要有一個最不好的猜測……說不定、說不定把我們拉進來的,很有可能是我已經——死去的,血親吧。」
薛佛
他本來並不怎麼期待對方會如實相告,畢竟安特的臉色顯而易見差得要命。然而兩人間不過靜默一會,那有些超現實的想法便鑽入了耳裡。
「噢?」於是薛佛側首思索兩秒:「如果讓你產生這種猜想——這就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了。」
「畢竟我們都知道,所謂認知,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概念。對嗎?」他輕拍安特的肩,像在寬慰,嘴上卻不懂得適可而止,彷彿對昆蟲感到好奇而粗魯地將之捏到面前觀察的孩童。
「或許我可以問問,為什麼你會因此露出這副表情?」
視線看向講台旁那張巨大而模糊的遺像,他接著轉開目光,邊「閒聊」邊攬著人一路來到大門附近,熟門熟路地找到了用以獻給死者的花束。
他撈起兩把,將其中一束遞到對方面前。
他接過花,輕輕彎腰把花放到了巨大而模糊的遺像旁的講台前。
「我希望這只是隨便一種不可名狀弄出來的幻境,不要跟他有任何關係。」
他頓了頓。
「可以的話,我不想見到他。」
這已經是他對面前的人能坦誠的最多了。
「算了,不提這個了,你就當作這是我的一個幻想吧。接下來應該只要寫完你剛剛分給我一半的慰問卡,就可以看看事情會有什麼進展了吧。」
安特拿出筆,在卡上寫下了:願生者平靜。
薛佛
「既然如此,我們就當作是吧。畢竟生者與往生者應是互不干涉的!」放下花束後這麼說著,他向對方借了筆,隨手在小卡片寫下:逝者安息。
「最糟糕的情況……遇到他的話或許我願意幫你擋一擋?」
「不過,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希望是我們能夠應付的局面。」薛佛還了筆,好整以暇地環起雙臂再次看向那張遺像,接著目光慢慢掃過方才一直停滯在原處的事物。
「那就謝謝你的好意了,我會盡量都把自己的全身躲進你的背後的。」
安特想著那樣的場面,自己嬌弱地躲在了薛佛身後,不由得覺得有些荒唐。
他們把卡片交給了工作人員。
當卡片離開他們手指的瞬間,涼風吹過他們。
踩踏落葉的聲響在他們耳中響起,空氣裡似乎有著楓糖般的氣味。
接著是音樂響起。
「哎呀,葬禮好像要開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