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竟然已身處室內,周圍全是不認識的人。
不明就理的被扔了一張紙,紙張毫無緊張感地滑落在地,迪爾雷薩支支吾吾半天,像是神父的人也不再搭理自己。他只好蹲下身撿起來。
此時,迪爾雷薩也注意到身邊有個和自己一樣迷茫的人,但相比之下冷靜許多就是了。見灰髮男人正打量著自己手上的紙條,迪爾雷薩匆匆打開看了一眼。
「呃這是……我也、我不知道…………您、您看看?」緊張地將紙交給男人。
「別緊張。」看人很緊張的樣子,意思意思安慰了一句。
不過這人是不是有點眼熟,好像有過一面之緣。安特心想,但實際上對人印象不深,所以也沒想起什麼。他接過紙條,看了看之後又回遞給對方。
「上面有寫些東西,你覺得我們應該要照做嗎?」
沒想到都讓陌生人安慰自己了,對方應該和自己一樣不知所措才對。
迪爾雷薩摸了摸後頸,絲毫不像是放鬆地點點頭:「抱、抱歉……」此後,他再度接過紙條確認。
「那個……這裡好像、不太,呃,尋常?」說了一句廢話。
意識到以後,迪爾雷薩向四周張望,趕緊補充:「我、我想說,先觀察一下……衣服好像、有的樣子。可是我、不記得經文……」
「是的,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這裡不太尋常。」
注意到對方的緊張,安特稍微露出微笑。
「我也不記得聖歌怎麼唱,但我想這應該沒關係,那裏有書櫃,或許我們可以找到寫著經文的書籍,也可以找到歌本。」
「衣服的話,要先去換上嗎?」
「這樣嗎……您、您說得很、很對。」
幾句閒談間男人展現頗為親切的態度,迪爾雷薩稍微放鬆了一點。
「衣服應該在那裏,我猜。我、我去看看。」
在對方的徵詢下,青年看向角落像是衣櫥的櫃子,有些磨蹭地走上前,緩緩搭住門板,並且在動手開門之前確保自己和衣櫥不少於一臂的距離。(最多也只能一臂遠)
一陣不知所謂的停頓後,他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以維持同個姿勢都有點僵硬的手拉開櫃門。
裡頭是清一色的修女服。
「…………別的衣櫃……」他轉頭尋找一絲希望。
安特沉默了幾秒,認真跟著對方翻遍了整間房間,甚至在對方已經停手後還是不死心地再找了一陣子,最後終於死心。
「穿吧。」他臉色極差地拿起了對自己而言略小的修女服,先遞給了對方,像是在判處對方死刑那樣開口,「沒別的選擇了,這位修女……順帶問,怎麼稱呼?」
略大的修女服則在衣架上等著他,裙襬像是在對他招手。
「唔呃……真的…………」發出對結果難以下嚥的聲音,但青年更不願意冒不守指令而造成危險的風險,只能面色慘澹地取過。
經由對方提點,迪爾雷薩才思及自己還未自我介紹過。
「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訴您……我叫迪爾雷薩,先生呢?」
揣著絲滑的布料,迪爾雷薩抬頭望向眼前的男人。他習慣性閃躲陌生人的眼神。當然,現在他們已然交談幾句、自報姓名,勉強脫離生人的範疇,所以他願意拘謹地將眼神放在男人身上。
異色的雙瞳不只一副,隔著鏡片有意為之的距離,迪爾雷薩相對而不察。
「安特。」
隨著嘆氣,安特直接只把大衣脫了就套上了修女服。
管不了那麼多了,醜就醜、傷眼就傷眼吧,那是只準備修女服的不可名狀的錯。
布料還不錯,但穿在身上的感覺就是噁心,安特陰沉著臉,趁著迪爾雷薩還在換衣服,乾脆開始翻找書櫃的書——正確來說,他的做法更近似於發怒的貓,把書櫃上所有書都打了下來,最後找到了他要的。
他不管那一地混亂的書,只拿出自己想要的,下一秒卻發現除了他拿在手上的兩本外,其他都奇蹟似地還原了。
「好、好的,安特先生。」說罷,迪爾雷薩認命地在用以區分隔間的木櫃邊笨拙地套衣服。滑溜溜的,明明是舒適的料子卻讓他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口袋鼓鼓的,他摸了摸,從中掏出了一枚十字架項鍊,十分周到地也掛上脖子。
乍一換完,就聽見另一側傳來東西倒地的動靜。迪爾雷薩扒著櫃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顆頭,只見另一邊彷彿颶風過境。
oO(哇安特先生好像非常生氣,我必須小心一點不要觸怒他了。)
思緒游離後回神,又驚奇地發現滿地的印刷或手抄本都憑空消失,書架上又塞滿書籍。青年嚥了嚥唾沫。
「……安特先生,您、您找到了嗎?先念經、經文嗎?」迪爾雷薩邊問邊偷瞅旁邊自顧自休息的黑袍神職人員,深怕一個做不對他們忽然暴起。
「我剛剛大概看到了神蹟。」
安特看著迪爾雷薩似乎有些害怕的樣子,簡單解釋,「不針對你,我只是對這裡,還有這件衣服,這種該死的被戲弄感很不愉快。」
「別害怕。」說完,他又示範了一次,讓迪爾雷薩看著東西掉落,然後復原,「看懂了嗎?」
「嗯,念吧。」他翻了那本經文,「愚 昧 人 若 靜 默 不 言 也 可 算 為 智 慧 ; 閉 口 不 說 也 可 算 為 聰 明 。」
見男人特地向自己解釋,迪爾雷薩隨即小雞啄米般點頭表示明白,不由得心想對方真是個細心的人。在安特念誦幾句
經文以後,才接過對方手上的文本,就這麼接著念下去。
「鞭、鞭傷除淨人的罪惡,責打能入、能入人的心腹……」低聲又嗑嗑絆絆地開始誦讀,看起來就是平常沒在念經的樣子。
念了幾句,他左右顧盼,瞧瞧是否有什麼變化(或危險)。
「還要繼續念嗎?安、安特先生?」
安特想了下。
「應該不用唸完整篇或是唱完整首吧?那也太過麻煩。其實我也不清楚會不會有數量問題,但如果沒有規定,那應該是有做就應該要可以了吧。反正既然也還要唱歌,先把歌也唱了吧。」
安特翻開另一本書,那確實是聖歌本,有著簡譜跟歌詞,他隨口就唱了一句:「真光啊已照亮,照亮在人心上,祂的故事萬人傳,平安夜裡真平安♬」
他把書遞給迪爾雷薩,「來吧,換你。」
「說、說得也是……」
不知該說老神在在還是處之泰然,迪爾雷薩很是佩服安特冷靜可靠的模樣,信任隨之水漲船高。男人信口拈來一句聖歌,沒唱兩句就輪到青年。
噢了一聲,巴巴地拿過歌本,有些頹然地翻看。
oO(聽是聽過唱詩班唱,可是我……走音了不會被殺掉吧……)
「你必永遠紀念與我所立的約~使我領受豐盛的恩、恩典~♪」唱詞帶著不知該不該說渾然天成的顫音,迪爾雷薩瞪著歌本努力唱了幾句。
迪爾雷薩看起來很緊張,但唱出的音調意外的還不錯。
「挺行的嘛。」安特誇了句,「都可以去當領唱了。」
還來不及看到迪爾雷薩的反應,安特的視線裡就出現了一片白茫。
他像是突然就掉進了雪堆裡,被冰冷的雪埋住,記憶像鬼魅在那瞬間咬住了他。
低沉而厚重的音樂響起。
「練習完了嗎?等等準備上場!」
有人這麼說著,但他已經無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