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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兩德統一到科丁世界

劉文堂2018/06

2018足球世界盃正在俄羅斯舉辦，歡樂氣氛下的莫斯科，和我三十多年前第一次到冷戰時代下的蘇聯已不可同日而語了。林貴香總會長要我記錄我的職業生涯，就從這裡開始。

1983年在我哥哥的邀請下，帶著老婆一起創立了山汶電腦公司，趕上PC的潮流，以出口PC為主要業務。1985年成功地進入以匈牙利爲主的東歐市場，那個年代東歐對臺灣還是一個相對陌生的地方，共產黨聼起來還有些恐怖的時代。市場規模不大，但是比起歐美市場利潤相對較高。在匈牙利夥伴的引見下，1987年我們正式踏上蘇聯的國土，展開一段奇異的職業生涯。

第一次到莫斯科是冬天，來接我的只擧個牌子，不會說英文的司機，在-37度C下我走不到100公尺，上車子後在車上抖了5分鐘。司機送我到只能用外匯的五星酒店已經是到了吃晚餐的時候。由於我的約會是第二天早上，人生地不熟，只敢在酒店裏吃飯。問題來了，所有酒店内的餐廳都要預約，物質匱乏時代，每座每晚只服務一次，雖然有4個餐廳，但是我進不去。唯一不必預定的是中庭的德國Biergarten，提供啤酒和豬腳/烤雞/香腸，急忙走進長龍排隊，一路聽到豬腳賣完，烤雞賣完，排在我前面的德國佬訂了最後一根香腸，可憐的我就喝著啤酒配飛機上帶下來的小包花生，度過我莫斯科的第一個夜晚。

由於當時歐美日本在冷戰的COCOM限制下，禁止高科技產品輸入蘇聯，我的到來引起多方的注意，因爲臺灣不是COCOM的成員，只要不張揚出口到蘇聯是可行的。主要的PC用戶是公家機構，代理商安排我先後見了多位部長（聽説有幾百位部長），語言溝通問題大，曾經有一次會談，部長講俄語，翻譯成匈牙利語，再翻譯成德文，再犯翻成英文，我實在不易搞懂。後來到了塔斯社會談，才有俄翻英的秘書，甚至俄翻中的人才。塔斯社大堂有一幅巨大的浮雕世界地圖，標示各地分支機構，人家問我臺灣在那？一看地圖竟然沒有臺灣，經我抗議後才補貼上去了，可見經濟可以影響政治。後來我們資助莫斯科電視臺記者來台採訪，聯播了一個月提高臺灣的知名度外，我們公司的品牌也引起多方關注。Aquarius目前還是俄羅斯本土最大的IT品牌。

第一次到莫斯科我發現幾乎每個人都抽煙，特色是每個人都用火柴，看到我一次性的打火機都很好奇。第二次去我就帶了1萬個印上公司Logo的打火機大放送，成爲搶手貨，是我做過最便宜但最成功的Marketing Event，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已在當地擁有一個月產5000部PC，供不應求的工廠。主要的限制是缺乏外匯，只能以貨易貨，曾經有提議交換米格機和西伯利亞煤礦的天方夜譚。但是也因此帶來了到德國發展的機運。

1988年兩德的關係已經不再緊張，但也沒有人預測到後來的改變。在東歐集團中東德算是技術/資金相對領先的。有一家國營企業Robortron是東德高科技公司，集團内生産電腦/印表機/晶片…. 等產品，其在東德的地位就好像西德的西門子一樣重要。他們的產品大部分是以貨易貨的方式交換蘇聯的天然氣。他們供不應求的原因和我們相反，他們缺乏關鍵零組件，無法大量生産電腦，而且也生産不了和IBM相容的PC，以貨易貨的機制不是問題。雙方一拍即合，馬上在靠近西德邊境100公里附近圖林根省Sommerda成立合資公司Aquarius Robortron GmbH，從Robortrn擁有的廠區内租用一棟廠房，開始以臺灣供應主要零件的方式生産PC，一開始主要供應蘇聯，後來發現東德產品銷往西德可以免稅，也開拓了西德的市場。

Sommerda工業區在二次大戰時有設計V1和V2火箭並生産主要零配件的工廠，也有生産了各種槍支的設備，在他們的博物館裏還可以看到打字機，打卡鐘，還有非常先進的機械式計算機。產區很大有自己的火車貨運站。二戰後圖林根原來是美軍佔領區，美國把這裡的科學家和工程師都帶到美國發展，最著名的是Wernher von Braun。阿波羅登月計劃的農神火箭就是他主持開發的。我也懷疑IBM從戰前的打字機公司戰後變成IT公司，跟這裡有關。美國最後用圖林根換西柏林，於是Sommerda劃入東德。

直到1990 年10月兩德統一前，我們大約有兩年的時間處在一個特殊沒有太多競爭的市場中穩定發展。柏林圍牆一倒，蘇聯瓦解，我們的一半生意馬上斷了鏈。所有的東德的國營企業包括我的股東Robortron都倒閉清算。我們這個半國營組織何去何從？德國聯邦重整基金，發現了我們這個200多人的小公司，竟然是圖林根僅次於Opel汽車的繳稅大戶，技術和產品都跟得上時代，而且產品也在西德的市場佔有份額，是在Sommerda 4000多工作崗位中最值得挽救的亮點。在我們保證提高聘用員工人數下，重整基金注入1000多萬馬克，，作爲Robortron的退場補償，補助我們建立新厰擴大產能資金而且不佔股份。

1993年我們搬入新厰的一年後，已發展成400人的公司，在德國/英國/法國/瑞士/俄羅斯都有銷售公司。每個工作日工廠出貨金額超過100萬馬克，當年我被VOBIS評爲德東最佳經理人。也引起當時總理科爾辦公室的注意，對於一個臺灣人在德國的小城鎮能創造一個成功的企業非常好奇，也是因爲他追求連任需要有成功的典範，於是他決定造訪我們公司當作選舉造勢活動之一。風光接待之餘我提出應該多鼓勵買德東產品而不是補助投資來振興德東的看法，獲得認可。沒幾個月就出臺強制國營和上市大企業，在每年的開銷單上要至少向德東企業購買20%的份額。這個政策讓我們開始另一段成長。

在這個政策之前，我們雖然獲得個人消費大衆認可，在個人市場有一席之地，但是公營事業和大型企業的採購單位，不敢向德東的小企業下單的心情我們很了解。這下子不一樣，總理說我們好，而且買電腦金額大，容易滿足20%開銷的份額。於是我們就正式進入大企業的採購名單，例如德國電信，德國鐵路，德國郵政，大汽車厰等。

1997年我們公司有700人，營收5億馬克，我42嵗，當選歐洲臺商會總會長。Fujitsu 和Siemens 要來收購我的公司。我來歐洲發展正好10年。此後成爲專業經理人，掌管40億歐元的事業。

2015退休返台定居，發現臺灣對於未來的大數據/AI非常看好，政府和學界也努力配合產業發展，在多次參加各育成中心的活動中，發現了一個以教小學生程式設計的創業例子，才了解到臺灣只有少數人從事兒童程式語言教育的工作，由於體制的限制，一般小學能有資訊老師就不錯了，教程式語言都是少數熱血老師私下的努力，在創客教育的經費下運作，教育部對國小的程式語言教育，因爲沒有足夠師資，只有想法拿不出辦法。

在一次成大慈幼社老社友的聚會中我發起了成立科丁聯盟協會，科丁乃coding的譯音，又有科學園丁的含義。主要目的是提倡少年程式語言的教育。在協會2016/12正式成立前就展開科丁教練的培訓班，主要對象是社會熱心人士。2017/7我們已經在全台從南到北開了19期的訓練班，超過300人受訓。但是這些人沒有用武之地，我們必須安排開課否則這些人會散掉。

2017的暑假我們開始找小學合作希望學校開放電腦教室並招生，由我們免費派教練去教一個學期的科丁初級班，才發現幾個重要問題。第一，由於我們都是免費，又沒知名度，往往被當成詐騙集團。第二，小學能排的時間都是星期三下午我們的教練都要上班，沒人可用。第三，偏鄉小學歡迎我們，教練的交通問題難解。2017年勉強謀合了高雄市内門區和新竹縣芎林鄉共7所小學上科丁初級班。

2018年初的寒假我們改為大手牽小手的策略，以培訓地處偏鄉地區的大學資訊相關科系大學生後再分配到大學附近的小學擔任教練。由於有7所大學的加入，科丁聯盟的信譽大增，學生因爲有鐘點費收入，調動了積極性。加上部分小學老師熱血加入，我們2018年3-6月竟然完成了104所小學的科丁初級班，啓蒙了近2000名孩子進入科丁世界。

2018年下半年我們進一步要把產官學拉在一起，就是企業贊助，教育局找學校，附近大學培訓教練。例如暑假我們會在金門大學培訓教練，由教育處謀合小學，金門酒廠提供經費，下學期向20所金門小學提供科丁初級班24小時課程。除了金門下學期還有新店，桃園，新竹，台中等地區有企業和基金贊助。占了下學期預估250所小學的半數。這學期我們會加上上學期沒覆蓋的台東/屏東/澎湖/金門等地區

這個月參加了幾次科丁結業式，看了許多孩子的作品，印象深刻之一的是在靠近烏來的龜山小學學童，他的遊戲作品，竟然有30多個角色，在多個關卡下井然有序的佈局。另一個是三峽介壽小學學童，在螢幕上模擬畫了鋼琴鍵盤，利用電腦鍵盤彈奏了一段音樂，螢幕上的鍵盤好像有人在彈琴跟著動作。這就是我們想看到的，臺灣的孩子可以用程式語言，在科丁世界表達他的内心宇宙。

臺灣政府的預算都是看得到的硬體，小學的電腦教室設備世界一流，程式語言課程沒有老師/預算是很奇怪的。爲了快速普及，我們堅持免費推廣，愈來愈多的小學申請科丁課程，募款成了我的重擔。感謝世界臺商會同仁，他們是2018上半年104所小學的科丁課程的主要捐助者。除了各位先進能繼續支助我們，也期待能介紹企業和基金和我們合作，許臺灣的孩子一個雲端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