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是在比體溫略高的微熱中迎來清晨的。
抬起因為維持同個姿勢發麻的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眨了幾下,發現自己正趴在某個寬厚的胸膛上,隨著主人的呼吸微微上下起伏。
他嚇得立刻就想離開,幸好同時被驚醒的腦袋終於開始運轉:想起昨夜又輸給誘惑,接受了布萊德利的邀請來到了這個房間——再度在他們現在躺臥的這座沙發上交纏了一晚。
肌膚上的黏膩汗水與白濁精液,連同被釋放在體內的種子,都被清理得一乾二淨,如果不是腰間有些酸軟,還能嗅到擁抱他的氣味霸道的縈繞在頸間,這一切就彷彿沒發生過似的,還是一如往常清爽的晨起。
不由自主的揪了下披在上半身的襯衣,這樣的體貼總讓晶無所適從。
明明他們的關係就只是互相解決無法宣洩的慾望,再也沒有任何以上的—也告誡自己不能奢求更多的—感情。
這個外表粗暴蠻橫的男人,抱著他的過程卻很有耐心,看似激烈獰猛的攻勢下,其實藏著撫慰的溫柔,每每都讓晶感到想哭;而確實,幾個小時前他也不知道在男人的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的衝撞下哀求了幾次。
想到這裡,才剛被疼愛過沒多久的部位又開始不知羞恥的發熱起來,紅了雙頰,晶連忙將頭埋進布萊德利的胸膛裡,逃避現實的閉上了雙眼。
*
「唷,醒了啊。」
醒來的時候,金色的陽光從窗外射下,落在那張帶著調侃笑意的臉上,燦爛的讓晶差點無法直視。
想對正在有一下沒一下玩弄自己不受控制翹起的髮梢的男人道早安,發出來的聲音卻嘶啞的不成音調,連那聲訝異的「啊」都像是被蹂躪過的無法辨識。
布萊德利挑了一下眉,低聲唸了串像是咒文的句子,揉摸著髮絲的大手直接順勢擁住了晶的後腦杓,送上了熱烈的親吻。
微啟的唇瓣讓布萊德利十分輕易的就入侵了溼熱的口腔之中,受到侵擾的小舌下意識的想逃開,卻被很快給捕捉住了,只能隨著對方起舞,間或因為敏感的齒顎受到厚實的舌頭愛撫而不住的顫抖。
在被翻弄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之際,晶感覺到熟悉的甜味滲入了味蕾——帶著薄荷般清新的沁涼與微辣,是布萊德利常常在情事後給他補充體力用的魔法糖。
「……為什麼不能普通的給呢?」
在終於能夠正常出聲後,晶的第一句話就是對布萊德利不滿的抗議,但被抗議的對象毫不在意。
「當然是因為這樣比較有趣啊,而且你也不討厭吧?」
「……」
無法否認的晶隨即被摟住了腰往對方的方向靠近,襯衣下敞開的胸口跟布萊德利的肌膚緊密相觸,滾燙的熱度從彼端傳遞過來;也許不只是布萊德利的,還有因為這樣而再度升高的體溫也說不定。
應該要離開了,再不趕快拒絕的話,可能會無法挽回。
這個出身自北國,卻擁有彷彿連太陽也會被燃燒殆盡的熱情的魔法使,一旦被他引以為傲的的長槍瞄準,就沒有獵物能逃離得了。
隱約感受到危險,但晶卻怎麼樣也沒辦法將視線從那雙轉為深紅色的銳利瞳眸上移開。
在理智還沒來得及提出警告之前,身體就先一步動作,再次張開雙手迎接欺上自己的結實軀體。
*
晶側著臉,端詳著在他身旁張大了嘴沉沉酣睡的男人良久,視線緩緩下移到男人赤裸的上半身,在鍛鍊有素的肌肉上方有著好幾道怵目驚心的疤痕。
每當看到這些痕跡,晶總是想,如果自己能使用治療魔法的話該有多好,這樣的話就能夠撫平留在布萊德利身上的傷口——儘管傷疤的主人得意的說全部都是值得誇耀的勳章。
(…明明就不是全部……)
小心翼翼的將手貼上左胸斜上方的彈孔,凹陷下去的那一處是來自某個叫做丹的曾經的夥伴,在出賣盜賊團的行蹤被發現後拿出了從布萊德利臥房偷來的槍枝攻擊了布萊德利,然而技術不佳,沒有射中致命傷,最後在一陣混亂中飲槍自盡,布萊德利嘲諷的笑著說,那傢伙的魔法石味道不怎麼樣。
在腰間,為了救下被另一個盜賊團勢力俘虜的同伴承受的刀疤,但最後同伴們也還是失去了生命,連石頭沒能來得及搶回來。
其他還有,在右上臂、在左大腿、在左肩……忘了是多久以前的夜晚,布萊德利拗不過晶的好奇心,對他講述了幾件往事,雖然說的人交代的輕描淡寫,但在晶的耳裡卻像是一刀刀的凌遲。
他不敢想像當時的布萊德利有多痛,不只身體,還有心裡也是,但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努力聽完這些血淋淋的回憶。
當晶輕柔的摩挲著那些猙獰的傷疤時,疤痕的主人微微動了動睫毛,眼瞼睜開成兩條洋紅色的細縫,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唔……已經早上了嗎?」
「啊…抱歉,吵醒你了嗎?早安,布萊德利。」
「喔……」
布萊德利慵懶的應了一聲,但下一秒朦朧的睡意就立刻從那雙紅色的眼睛消失,接著用力捏住了晶的下顎。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布萊德利臉色鐵青的逼問,「為什麼在哭?發生什麼事了,啊?」
「咦?……啊,真的耶,什麼時候……」
晶這時才發現臉頰有濡濕的感覺,連忙舉起手想擦掉眼淚,忽然被一把抓住,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為他抹去淚水的粗糙拇指,有點疼,但卻很溫暖。
「你不需要為我的傷口感到痛。」
很少聽到布萊德利這麼嚴肅的口吻,晶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這些都是我決定背負下來的東西,也是我的一部分,我不會讓它們消失的。因為我不只要記得我的成功,也不想忘記我的後悔,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這些都是我的勳章。」
說著這番話的布萊德利,依舊是充滿了驕傲跟自豪,但此刻,看著晶的眼神還混進了其他的感情。
「不過,不管再怎麼擁抱你,也沒辦法讓你成為它們的一部分。」
晶睜圓了雙眼,他想回答,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成為你的傷——但是卻無法開口,也不能開口。
因為,一旦結束了使命就必須離開的異鄉人,有什麼資格綁住眼前這位桀傲不遜的,自由而強大的北國魔法使呢?
*
今天是跟布萊德利共度的最後一晚。
再過沒多久,巨大的災厄就會向這個世界襲擊而來;不僅僅是雙胞胎的預言,所有賢者的魔法使也都感覺到了不對勁,體內的魔力不安份的騷動著,像是不斷的提醒他們即將迎來的危機。
所以,在不久前就和布萊德利說好了,他們之間的床伴關係會在這一天劃下終止符。
剛沐浴完,全身散發出一股清新香氣的晶坐在床頭,忐忑的等待著布萊德利的到來,深呼吸了幾次,還是覺得無法冷靜下來,於是他翻開了賢者之書,恰好是布萊德利的那一頁。
『希望有一天能治好他的傷』
不知何時記在上面的這段文字,晶苦澀的笑了,儘管知道這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願望,本人也並不希望被治好,但還是忍不住寫了上去。
如果伴隨之上的痛苦記憶能跟著沖淡也許很好,但布萊德利說過了,他不想忘記,反而要帶著這些繼續往前走。
這讓晶不由得抱著一個小小的,不該有的期待。
如果他能記得自己的話。
就像那些他不會消失的勳章一樣——
「唷,久等啦,賢者。」
晶抬起頭,眼前的人露出輕挑的笑容,跟平常毫無二致的招呼,完全沒有任何留戀的表情讓晶有點失落,但同時又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等到明天之後一定馬上就能回到原本的他們了。
「晚安,布萊德利。要先喝一杯熱茶嗎?今天我從夏洛克那邊拿到了花果——唔、嗯——」
還沒說完就被濕潤的柔軟堵住,整個人被壓倒在剛曬好還帶著太陽味道的床鋪上,骨節分明的大手迫不及待的從睡衣的下擺伸了進去,探索到胸前兩顆小巧的突起,熟稔的用晶最喜歡的力道揉捏,瘦削的身軀微微打顫,無意識的貼近布萊德利想索取更多。
連多說一個字都嫌浪費,剩下的時間,只想要用身體去感受對方的所有。
那一晚,布萊德利比平常更加執拗而纏綿的抱了晶,像是要把他分解成一點一滴的刻在心底一樣。
在黑暗的藍夜即將要轉為黎明之前,因為快感而泣不成聲的晶攀在佈滿傷疤的背脊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