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一。
三百二十二。
三百二十三。
唔知點解，同Sarawat一齊之後，我變得好易喊。無論係開心、唔開心，仲有擔心、妒忌、掛住佢……連做愛時都係咁。
為咗令自己分心，唔再沒完沒了咁喊，我開始數自己流咗幾多滴眼淚。就好似當日收到Man電話，話Sarawat入咗醫院嘅時候。
「Wat練波時暈低咗，你快啲嚟見佢啦！如果唔係遲咗就……」未等佢講完，我已經衝咗出屋企。喺的士上我個腦完全運作唔到，直到企喺醫院門口，先發現自己成塊面、條頸同心口都被眼淚整濕哂。
五百四十七。
五百四十八。
五百四十九。
終於搵到Sarawat嘅病房 —— 其實唔難，因為遠遠已經聽到Man同Boss嘅笑聲，同埋一堆少女嘅尖叫 —— 我再蠢都feel到有啲唔對路。
果然，當我一行眼淚一行鼻涕入到病房嘅時候，見到嘅係Man同Boss嗰兩條友好開心咁同Sarawat老婆團selfie，病床、床頭櫃、地下都堆滿佢哋帶嚟嘅零食同燈牌。
至於成件事嘅主角，我條仔，瞓咗喺病床上，雖然面青口唇白，但依然係嗰副不耐煩到極點嘅厭世表情。老實講，就算我哋喺埋一齊差唔多一年，我都仲未接受到對住我又嗲又痴身嘅鹹濕仔，同平時呢個cool到爆嘅黑面神係同一個人。
「Wat……」
經過一年，Sarawat老婆團愈嚟愈接受我哋嘅關係，見到我出現，自動自覺讓咗條路出嚟。呢個時候我先發現，Sarawat手上插住針吊緊鹽水，但除此之外，好似無我想像中咁嚴重。
「Tine。」佢見到我，甚至想坐起身捉住我隻手，但因為唔夠力又跌返落床。
「Ai Wat！你唔好亂咁郁！我……我……」喺咁多人面前講「我好擔心你」太樣衰，我做唔出，但眼淚完全出賣咗我。
Sarawat見我係咁喊，無理到自己手上嘅針，溫柔咁摸摸我個頭：「傻仔，唔使擔心，我只係血糖低同有少少感冒，休息一兩日就可以出院。」
「但Man話你……」
「條仆街講嘅嘢你都好信？」Sarawat一路講，一路用中指指住佢兄弟，亦即係……嗯……我阿哥嘅男朋友。
「咩啫！難得可以感受吓Tine有幾關心你唔好咩？」
「我哋嘅事唔使你操心，你擔心自己遲咗去接P’Type，今晚要瞓廁所好過啦。」
「Shiiiiia！原來已經咁晏！我真係要走啦！Boss你陪埋我去，幫手解釋吓……啊仲有你班妹妹仔，唔好阻住佢哋卿卿我我，走啦走啦……屌遲咗咁多，一定俾女王鬧死……」
過咗一陣，Man把聲先至完全消失，但我已經想像到P’Type今晚會點樣對佢。事實上，呢兩個人由拍拖到同居，一直都係吵吵鬧鬧，有時係Man俾P’Type趕咗出嚟要喺我哋度過夜，有時係我阿哥嬲得滯暱喺公司唔肯見人。但無論吵幾大鑊都好，過幾日又會見到Man喺IG放閃。
諗深一層，我同Sarawat又何嘗唔係？喊過笑過鬧過交又再和好，咁就過咗一年。嗰次去植樹，佢話想同我十年之後返去探煩膠仔樹，我其實有啲保留，畢竟我拍過咁多次拖，最長嗰次連十個禮拜都過唔到……
「點啊煩膠仔？諗緊啲咩？」Sarawat隻手好凍，但就算係咁，佢都仍然緊緊捉住我隻手。
「無啊，見到你咁嘅樣，我先發現白痴都會感冒。」
—— 我諗緊，原來眼前嘅幸福唔係必然。
「屌你。」
—— 我諗緊，喺嚟緊嘅一周年、兩周年、三周年……我都仲係想同你一齊過。
「咁好死請我哋食飯，你又有咩感情煩惱？」坐低咗成十分鐘，Ohm嘅視線都無離開過隔籬枱班靚姐姐，講嘢時眼尾都無望過我。
「咩啊，邊個話我有感情煩惱？係音樂學會嗰個……」
「A君啊嘛。」好彩仲有Fong。
「無錯！就係A君！佢話佢同男朋友就嚟周年紀念，唔知應該送咩俾對方，所以專登嚟問我意見。」
「是旦啦！你送咩Sarawat都鍾意架啦！」唔止Ohm，Puek都開始擰轉身望住隔籬枱。
「計我話應該刺激啲，買套情趣內衣將自己當做禮物送俾佢。」
「……」屌，我點解會同呢兩個人做朋友。
「其實禮物都係其次，最緊要係趁呢個機會，好好向對方表達愛意，同多謝佢一年嚟嘅照顧。」嗱嗱嗱！幾時都話Fong係我哋嘅智力擔當，佢講嘢真係零舍有見地。
而家諗落，除咗Pam突然出現嗰次，我的確無主動同Sarawat講過「我愛你」，就連喺「嗰方面」都係咁。可能出於安心，又或者只係我嘅惰性，喺呢段關係入面，我已經習慣咗俾對方主導一切。
「不過講係咁講，如果你肯著情趣內衣，我肯定Sarawat會更加happy。」Fong不懷好意咁望住我個胸，而Ohm同Puek終於肯擰返過嚟，仲笑到成間café都望住我哋。
「……」究竟我點解會同呢三個人做朋友。
Sarawat出院之後，我哋嘅生活又回復正常：返學、放學、踢波、彈結他、練啦啦隊。但係隨住紀念日愈嚟愈近，我就愈嚟愈不安。首先，雖然我都幾sure條友唔會唔記得我哋嘅一周年紀念，但嚟到最後幾日都無提起過呢件事，係咪代表佢唔諗住慶祝？
「Wat，星期四呢……你放學之後有咩做？即係例如使唔使練波啊，或者練結他啊，或者……」
「點解咁問？」佢攤喺梳化度，個樣好似隨時瞓得著，但都仲係咁靚仔，尤其是性感豐滿嘅嘴唇……Shia！而家唔係被佢迷惑嘅時候！趁佢仲清醒快啲問埋正經嘢先！
「無，難得唔使練啦啦隊，想同你試吓街口新開嗰間餐廳。」
「嗰日要同Man傾project，你放學之後返嚟等我，我大約八點到。」
「咁不如我喺學校等埋你？」
「……」
「Wat？」
講唔夠兩句，條友真係瞓咗，有時我都幾佩服佢喺邊都瞓得著嘅能力。但至少，我可以肯定佢星期四有時間陪我。
趁佢仲瞓緊，我偷偷將頭先買嘅兔仔帽塞落床下底 —— 係，最近好興、㩒一下隻耳仔就會郁嗰啲。係，我傻撚咗先會俾班損友說服，買埋啲咁嘅嘢。但話唔定條變態仔真係會鍾意？佢成日話我嘅兔仔牙好可愛……
不斷胡思亂想，其實係為咗逃避最需要解決嘅問題：我唔想Sarawat以為我同佢一齊唔開心，所以喺咁重要嘅日子，我希望自己唔好再喊。
我仔細思考過，遇到Sarawat之前，我根本唔係一個鍾意喊嘅人。對上一次喊，已經係中五暑假因為唔小心打爛P’Type嘅獎盃，被罰唔准出門一個月。再對上嗰次，就係同初戀女友Ging分手。
係喇，就係嗰個時候，我第一次體驗到失去一個人，個心會咁樣乸住乸住痛。
「Tine，我哋分手啦。」
「點解啊？我對你唔好咩？」
「你同我一齊只不過係因為我多人追，追到我特別有成功感，而唔係因為你愛我。」
「邊個話架？我明明好鍾意你！」
「我講緊嘅係『愛』。」
我唔記得我哋仲講咗啲咩，淨係記得我返到屋企之後喊咗好耐，同埋唔知點解，我最後都無同佢講我愛佢。而且唔只係佢，我一直無對任何人講過呢句嘢，亦都無再因為任何人而喊 —— 直至遇到Sarawat，佢成為我人生嘅例外。
「Tine？Tine？Tine！」
「吓？啊！！！你……你幾時喺度架？」想當年想得太過專心，竟然唔知有人坐咗喺我隔籬。
「眼瞓。」佢好似小朋友咁捽吓對眼，無辜辜嘅表情超級可愛。
「咩眼瞓？我問你幾時過咗嚟架！」
「一齊瞓。」突然，佢伸手箍住我條頸，好大力咁撻我落床 —— 我收返頭先嗰句，佢．根．本．一．啲．都．唔．可．愛！
「喂！唔准聞我條頸！喂喂！唔好咬……啊……」
呢條友，真係我人生中所有嘅例外。
為咗唔好令Sarawat懷疑，我無堅持留喺學校，放學之後直接返屋企等佢。
「放咗築未？我同Man傾熙project」
識咗咁耐，我已經慣哂佢嘅typo，諗都唔使諗就知佢想講咩。
「放咗學差唔多返到去，你專心傾嘢啦」
返到屋企，我急急腳上樓，打算沖涼換衫……戴埋頂兔仔帽等佢。但當我行到床邊，先發現成張床鋪滿紙星星。雖然摺到岩岩巉巉，但熒光紙喺已經變暗嘅房入面微微發光，好靚，好似我哋喺森林見過嗰片星空。
呢個時候，廁所門打開，Sarawat拎住煩膠仔結他，慢慢向我行埋嚟。
「你的微笑，只須看過一次
就能讓我忘卻煩擾
讓我知道甚麼比較重要
沒有東西可以取代
你的聲音，只須聽過一次
就能讓我輕飄遠方
有些東西遠超所有體驗
讓我難以言喻」
係Scrubb嘅〈微笑〉。
兩年前，仲係中學生嘅佢，用同一把結他唱過同一首歌。唔同嘅係，今次我就喺佢身邊，而我哋唔再係陌生人。
「煩膠仔，一周年快樂。」佢放低結他，望一望張床：「呢度有三百六十五粒星星，多謝你喺過去一年，好似星星咁照亮咗我嘅世界。」
「……」腦海一片空白。
原本諗住由我做主動，帶俾佢難忘嘅一日，點知佢始終都係比我付出更多、做得更好。但我唔甘心，我都好想俾佢知道我嘅心意，所以無論如何都要照計劃行事！
我行到佢面前，用雙手捧住佢塊面，細細力咬咗佢下唇一下。佢有少少錯愕，而我趁住呢個瞬間，將條脷伸入佢個嘴。我唔知我哋錫咗幾耐，淨係知道空氣愈嚟愈稀薄，但無人願意先放開對方。
「嗄……嗄……嗄……」突然間，嗰種熟悉嘅感覺湧上嚟，我又開始控制唔住自己嘅眼淚。於是我退後一步，轉移目標想解開佢嘅衫鈕。
「Tine……」
「……」唔可以喊。唔可以喊唔可以喊唔可以喊。
「Tine，我愛你。」佢攬住我，貼住我耳仔，好溫柔好溫柔咁講。
「嗚……」眼淚完全失控，我趴咗喺佢膊頭係咁喊係咁喊係咁喊。
「嗚……明明應該我同你講先……明明係……嗚……紀念日……我都想為你做啲嘢……明明好開心，想同你講多謝，想講……嗚……我都唔知點解對住你就忍唔住喊……嗚……」
如果有其他人見到呢一幕，一定會覺得我個腦有問題 —— 連我都係咁覺得。但Sarawat唔係其他人，佢攬實我，用氹細路嘅語氣同我講：「乖，無事架啦，無事無事。其實你唔講，我都知道你愛我。」
我推開佢，瞪大對眼，驚訝到連眼淚都停咗。
「你應該知道遇到你之前，我係個點樣嘅人？」佢無理我，繼續講落去：「我對大部分嘅人同事都無任何感覺，無情緒，更加唔會笑。但呢一年所有嘢都唔同哂，係你令我學識笑㗎煩膠仔。」
「……」
「對我嚟講，笑係傳遞愛意嘅一種方式，正如你選擇用眼淚表達對我嘅感情，就算其他人唔明白，我明白就夠啦係咪？」
眼淚作為表達感情嘅方式？我從來無諗過呢個可能性，但聽佢咁講，我突然可以將所有嘢連結埋一齊：由同Ging分手，到我無再為任何人而喊，到我同Sarawat相處嘅點點滴滴……
「你係幾時發現呢樣嘢架？」
「上年音樂表演，你第一次為我喊，然後應承做我男朋友嗰時。」
Shia！亦即係話，呢一年嚟我嘅心思被佢睇穿哂？
「咁……你係幾時發現我想同你慶祝周年紀念？」
「由你問我今日有咩做，然後將呢樣嘢偷偷塞落床下底嗰時。」佢露出邪惡嘅笑容，同時將頂兔仔帽笠咗落我個頭。「Hmmmmm真係好可愛，估唔到你鍾意玩呢啲。」
「Shiiiiiiiiiia！」我已經唔敢想像佢究竟仲知道啲咩，呢一刻我淨係羞恥到想死。
眼前呢個人當然唔會放過我，佢一隻手摸住兔耳仔，另一隻手好快咁除哂我校服啲鈕：「同埋我想講，我唔介意做主動嗰個。」
「Ai Saraleo！」
呢一晚我終於發現，無論係佢因為我而學識笑，定我因為佢而忍唔住喊。
無論係講得出口嘅我愛你，或者言辭以外嘅心領神會。
無論係未來十年，或者更多。
我哋想要同需要嘅，不多不少，就只有身邊呢個人。
只因我們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