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這是個風不和日不麗的日子。

　　褚冥漾一早被雷聲轟醒──不對學校哪會打雷──在床上賴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是手機消息提示音。

　　隨著慣性解鎖手機，綠色的app上掛著醒目紅點，看清發件人後褚冥漾更疑惑了。

　　- 褚，你男朋友跟我私奔了，勿念。

　　「夏碎學長傳了什麼……？」

　　誰？私奔？跟誰？

　　褚冥漾用力揉了揉眼睛，看一眼，揉眼睛，再看一眼，螢幕裡的文字安安靜靜，沒有突然長出一張嘴說「哈哈騙你的」，也沒有跳出來甩他一巴掌要他立刻馬上起床。

　　不管怎麼看，句子還是那個句子，人還是那個人。

　　褚冥漾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世界和他總算瘋了一個。

　　01.

　　「八成又是藥師寺夏碎腦子抽了。」

　　相比下來，這起事件的另一個受害者──某紫袍的搭檔兼伴侶，看起來就淡定得多，「過兩天就回來了，不用管。」

　　「你沒看他後來傳的照片嗎？」

　　乍失男友的流浪妖師執行力很強，翻出聊天框點開那張附註是「路費get」的照片，放大，遞手機，「如果我沒看錯，這個背景應該是拍賣行，他手中拿的應該是內褲。」

　　更準確來說，是冰•高嶺之花•黑袍•粉絲破千萬•炎，的內褲。

　　褚冥漾親眼看見半精靈臉色變魔術般迅速由白轉紅轉黑。

　　非常好，現在起肖的人又多了一個。

　　02.

　　作為曾和夏碎亡命天崖……一起旅行的共犯，褚冥漾其實並不意外他們查不到他的去向，但當逃亡的人加上巴不得把自身存在宣揚給全世界的西瑞•羅耶伊亞，事情就變得魔幻起來。

　　整整一周，除了夏碎不定時傳來的自拍照以及冰炎定時收到的帳單，居然連紅袍也預測不到他們下個點會出現在哪裡！

　　「我感覺他們再不回來，先受不了的會是萊恩。」

　　撇除被搶親的部分，褚冥漾其實不太擔心他男友，西瑞皮厚的程度所有人有目共睹，還有妖師詛咒護體，意外和他對撞大概出事的會是意外。

　　至於受害人二號，他現在擔心的主要是他的內褲及錢包，反正夏碎再浪應該也不至於把自己玩死，尤其身邊有一個「肉體很好用」的西瑞在。

　　於是唯一受傷的人就變成了萊恩。

　　得知自家哥哥被金毛拐跑的千冬歲陷入狂暴狀態，每天不是在找夏碎就是在罵西瑞的路上。當然，工作還是要做，於是他的搭檔不得不邊遣返妖靈一邊聽他不重樣地罵人──萊恩抱緊了他的飯糰便當盒，深怕已經進化成流彈的箭矢炸飛他的午餐，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

　　夏碎消失多久就躲了千冬歲多久的褚冥漾對此深表同情，「還是你們短期內先別接任務？」這樣對大家的精神狀態都好。

　　「我有提議過。」萊恩表情幽怨，「歲說找點事做他才不會一直想這件事……」

　　「……」

　　雖然但是，聽起來沒什麼用。

　　「找個理由拒絕呢？」

　　米可蕥一拍掌心，「你可以說你要約莉莉亞出去！」

　　「莉莉亞？」

　　「對欸，下禮拜五白色情人節。」

　　褚冥漾恨鐵不成鋼地拍拍萊恩的肩膀，「莉莉亞上個月不是有送你巧克力嗎？你可以回送。」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翹班，不是，不接任務。

　　萊恩在記憶裡搜刮了半晌──米可蕥決定下次建議莉莉亞送飯糰──才反應過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恍然大悟表示會好好考慮。

　　「哎呀……」米可蕥嘆息，第無數次發自內心感嘆，「莉莉亞要加油……」

　　03.

　　又是三天過去。

　　今天收到的消息依舊只有一張照片。

　　「……是我的錯覺還是夏碎學長越玩越嗨了？」

　　褚冥漾躺在隔壁宿舍地板上，點開某人不知道是報平安還是挑釁用的照片，「這是哪裡的沙灘？脫衣服幹嘛？」

　　「不是沙灘，是星砂沼澤。」冰炎皺著眉湊來，「你為什麼在我宿舍。」

　　照片背景一片亮閃閃，褚冥漾不理解冰炎是怎麼區分出來的，「去沼澤脫衣服幹嘛？」

　　「不知道。你為什麼在我宿舍。」

　　「西瑞就算了，為啥連夏碎學長都脫……他脖子上紅紅的是什麼？」

　　「我看看。」冰炎接過手機，順勢一腳踹在褚冥漾大腿上，「你就不能滾回自己房間嗎？」

　　「幹！」

　　褚冥漾抱著大腿滾了三圈半──要不是老頭公擋了一下他腳就斷了！「你就是這麼殘暴夏碎學長才會跑掉！」

　　冰炎並不吃他這套，「講的好像你家的沒跑一樣。」

　　「用膝蓋想也知道拐人的肯定是夏碎學長──幹，烏青了啦！」

　　懶得聽某個上個月才一人剿滅一島異靈殘黨的妖師幹話，半精靈沉著臉放大明顯被人為降低過畫質的照片，「星砂沼澤那邊沒有蟲子能咬到他。」

　　「蛤？」

　　「不是在別的地方弄的就是他自己搞的。」

　　考量到夏碎甚至會傳西瑞的背肌照片給他附註真的很好用，百分之八十是後者。冰炎把手機扔回去，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不要躺在地上擋路！」

　　「你明明就坐著哪有擋……不對什麼背肌？」

　　褚冥漾一個鯉魚打挺撲過去，被冰炎冷漠地閃開了。重新摔回地上的妖師乾嚎一聲，這下真的不爽了──為什麼是傳給學長卻不傳給他啊！他已經快兩個禮拜沒碰過自家男友了！這對正值血氣方剛的健康青壯年是何等殘忍！

　　「我不想知道！」

　　冰炎又是一腳踹過去，這次是對著頭踹的，手握爆符對地上陰暗扭曲爬行的妖師下逐客令，「再不滾信不信我讓你再也沒地方回去！」

　　褚冥漾嚶嚶嚶地爬回了自己宿舍。

　　這精神狀態到底哪來的資格評論雪野。冰炎啪地關上門，反鎖，又加了兩層結界，以及碰了就會通知賽塔的防暴力破門裝置──褚冥漾再找他幾次，他沒瘋也總有一天會被逼瘋。

　　做完這一切，冰炎坐回沙發上，隨手拿起沒有動靜的手機。

　　- 玩夠了沒？

　　夏碎已讀的很快，但通常不回覆他。冰炎切出了app，正打算去翻翻公會有沒有新的黑袍委託，螢幕上方竟跳出了特別通知提醒：

　　- 想我了？

　　冰炎大大嘖了聲，打了幾個字又刪掉。

　　回什麼都像坐實藥師寺夏碎的反問，他煩躁地在兩個應用程式間切來切去，最後砸了一張「接受委託」的截圖過去。

　　- 三天後出發。

　　丟完截圖冰炎就熄了螢幕。另一頭，夏碎看著不再輸入中的對話框，笑著喊回了正飛簷走壁踩妖獸的西瑞。

　　「東西找齊了嗎？」

　　西瑞掰著手指點了點，沒一會表情愉悅地宣布，「只差兩種！」

　　「那我們加緊速度吧。」

　　獸王族應和一聲，迫不及待拽著他進傳送陣──夏碎悠悠哉哉點開相機，抓拍了一張兩人手拉手的照片，製造熱鬧不嫌事大地傳給消息欄最上面的兩人。

　　04.

　　凌晨三點的黑館，連飲水機都陷入深眠的時間，安靜得令人呼吸都不自覺放輕。

　　褚冥漾是被一陣腐爛味臭醒的。

　　在意識到不對勁之前，身體已經下意識緊繃起來──褚冥漾悄無聲息站到窗邊，一手捏出匕首，在身周構建防禦術法的同時猛地拉開窗簾！

　　「……」

　　正舉手敲窗的人和他同時頓住，旋即露出大大的笑臉──黑館的隔音其實很好，褚冥漾只看見對方嘴唇極快地一開一闔，見他沒有反應，又露出威脅表情敲了敲玻璃。

　　直到這時他才徹底回神，手忙腳亂撤下結界，他的戀人迫不及待將礙事的窗戶推開，「漾～想大爺了沒？」

　　兩周不見的人輕鬆躍進房間，金色雙瞳逆著夜空，好似盈著星光。

　　褚冥漾瞇著眼讓開了空間。

　　「──你停！」

　　在不知為何一身狼狽且超級宇宙無敵劈哩啪啦臭的男朋友撲到自己身上之前，他拼盡人生最快的反應速度拉出一團黑色力量隔在兩人中間，附加一大堆隔離清淨清潔咒，「拜託不管你要講什麼先給我去洗澡！」

　　好臭、超臭的！

　　他不存在的潔癖要被臭到發作了！

　　05.

　　西瑞洗澡期間，褚冥漾又是灑咒又是物理清潔，廢了好一番力氣才把西瑞進房間時帶來的腐臭味和泥沙清乾淨……當然不排除只是他的鼻子麻木了。

　　褚冥漾生無可戀地拿風符通風，「你們到底怎麼搞的？」

　　「要找的東西只長在屍沼裡面，本來大爺打算飛過去拿，誰知道那裡面居然埋了隻食屍鬼，趁大爺不注意把我們拉下去。」

　　講起這個，西瑞也是不爽到了極點，「反正也髒了，大爺就和夏碎學長合力掀了那個沼澤，把那隻該死的食屍鬼和他九族抓出來五馬分屍。」

　　「……」

　　腦中莫名很有畫面。褚冥漾抽了抽嘴角，「然後你們就直接回來了？」

　　「對啊，不然留著醃泡菜喔？」

　　「喔……」

　　他很想說拜託下次洗完澡再回來，話到嘴邊，看著滿臉輕鬆躺在他床上的人，又吞了回去。

　　再重申一次，他們已經兩周沒見了。

　　褚冥漾湊近了他的戀人，手肘枕著對方胸膛，近至呼出的氣息能輕而易舉觸及眼睫，「所以，這段時間，你們到底去哪了？」

　　西瑞這種敏銳的傢伙，怎麼可能沒發現夏碎學長拍的那堆照片──就算沒發現，出去這麼久，連封報平安的訊息也不傳，是真的當他這男朋友塑膠？

　　被這麼壓制著，獸王族居然也不惱，反倒很享受縈繞在身遭的，彷彿要將人吞吃入腹的危險氣息。殺手挑釁般舔了舔唇，虎牙幾乎啃到妖師鼻子上，「本大爺憑什麼告訴你？」

　　後者垂眸，重重啃上那雙過於多話的唇。

　　「──你最好就給我一直別開口。」

　　06.

　　「就非得一大早來敲我的門嗎？」

　　面對顯然也一晚上沒睡的半精靈，褚冥漾一點不怵，「西瑞說有東西在夏碎學長那邊。」也不知道是什麼情人節禮物，一定要集齊了才能送。

　　「啊。」

　　聞言，夏碎朝他們拋來了一個盒子，被褚冥漾身後伸出的手穩穩接住──冰炎莫名其妙嘖了聲，翻了個白眼避開褚冥漾調侃的眼神，「現在可以滾了？」

　　「好啦好啦。」

　　心情頗佳的褚冥漾沒再挑戰自己學長的神經，打了個哈欠回隔壁宿舍去了。他當然不是被半精靈的殺人眼神嚇退的，而是實在好奇西瑞準備了什麼禮物，居然花了這麼久時間。

　　──好在他的戀人是個比他還心急的傢伙。

　　07.

　　「漾～情人節快樂！」

　　門還沒完全關上，就這麼一回頭的時間，一捧金光直直撞到他身上──褚冥漾艱難地把頭從金色花束中探出，還沒來得及辨認，比花束更加刺目的笑便闖進視野。

　　「這是……」

　　「九百九十九朵金花！本大爺找了整整八個月──」

　　「……全部都不一樣嗎？」

　　「那當然！」

　　本來想送九百九十九朵黃金玫瑰的，但想想又覺得太普通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每個品種都搞一朵。西瑞•羅耶伊亞滿意地盯著自己的傑作，「漾～感動吧！」

　　「感動。」

　　褚冥漾小心翼翼放下花束，努力在腦子裡翻了翻，把能想到的所有保存類術法一股腦加上去──就當他愛金及金吧，他居然真的覺得這束花好看瘋了，好看到他可以不計較自己還是沒收到西瑞的背肌照。

　　雖然昨晚看很多，但那是兩回事。

　　「漾～你開心到中猴了嗎？」

　　因為剛起床還沒空補髮膠，西瑞七彩繽紛的髮有些散到了脖子上。褚冥漾把那些頭髮撥到一邊，想了想又把他拉到光線更好的窗邊，「你等等，我拍個背肌。」

　　「蛤？你有什麼毛……」

　　「牽手照也順便拍一下，手給我快點！」

　　就算打從一開始就清楚是夏碎學長在鬧，他也不能容許自己沒有這些照片！

　　褚•非常記仇•冥•現在很醋•妖師•漾怒拉他男朋友拍了一早上情侶照。

　　至於後來藥師寺夏碎收到一大串訊息轟炸，並把褚冥漾和西瑞所有社交帳號封鎖的事情……就是後話了。

　　08.

　　時間回到褚冥漾剛回自己宿舍。

　　「──你笑個屁！」

　　冰炎甩上門，回頭看見戀人若無其事的笑容，更不爽了。

　　大半夜帶一身泥濘和臭味敲他窗──西瑞羅耶伊亞怎麼想的他不知道，但藥師寺夏碎絕對是故意的！

　　還有這整趟旅程，有什麼東西買不到，非得親自去找？還要帶上西瑞？

　　更別說那堆照片──想想就來氣。就不能好好的、正常的談戀愛嗎？非得要這樣三不五時玩他一下？

　　「專家說生活中有點刺激才能讓戀情更長久。」

　　「你最好是！」

　　夏碎聳肩，指指他身後不知何時被上了一堆守護術的水晶球，「但你不是很喜歡嗎？」

　　「……」

　　──那是一幅匯聚了數萬個未完全消散的執念，編織拼湊成的畫作。

　　金戈爭鳴，屍血如海，炎狼公主與冰牙三王子各執兵器，相靠著立於戰場中央，不曾屈於邪惡的眼眸中盈著戰意，亦有悲憫。

　　殘魂所擁有的記憶破碎而稀少，便是有術法為輔，要拼出這樣一幅栩栩如生的畫，並刻印至水晶球內，也不是兩三年內能完成的，這兩週出去大概只是做最後的收尾。

　　累積這麼多天的火氣只能熄滅下去。

　　「……謝謝。」

　　從正式交往後他們便約定過不再對彼此客氣……但這次是例外。夏碎給了他一個沉默的擁抱，黑白髮絲纏疊相偎，再難敘的過往亦化作一聲感嘆似的祝語。

　　「──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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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炎：不要轉移話題，傳照片的部分根本不需要吧

　　夏碎：可是好玩

　　冰炎：……

　　-

　　西瑞：怎麼樣！感動吧！

　　褚冥漾：恩恩感動感動……

　　褚冥漾：(雖然但是，如果可以把癡情玫瑰花的背景音樂關掉會更感動……)

　　-

　　金價欸七情南祖汗底家～丟系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