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與非》By星影

　　是與非、正與邪──白與黑。

　　究竟……何為正義？何稱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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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喪屍在潰散前留下了僅存的一絲「意識」。

　　稱不上力量、算不得靈魂，只是依舊在散為碎屑前勉強留下些什麼，竭盡所能塞進妖師手裡。

　　見過遠古以前真正的妖師首領後，小喪屍無比清楚，曾經作為八大種族之一的妖師所擁有的力量當然不止褚冥漾所展現出來的那樣，甚至遠超於白陵然；不過萬千年來為了避世，不斷與他族結合，才逐漸沖淡成如今模樣。

　　……偶爾，尤其是在沉默森林之後，他偶爾會想──所謂正邪究竟是什麼？又該如何界定？

　　如果黑色即惡，那麼數年前，彩巨人分明沒有對白色種族侵門踏戶，為什麼仍被圍剿？

　　如果黑色即邪，那麼一年前，夜森林與湖之鎮受陰影襲擊一事，為什麼妖師親自擺平？

　　如果黑色即錯，那麼數月前，四日戰爭時鬼族與百塵入侵世界，為什麼妖師似乎比任何一族更傾全力？

　　若是白色為善，那麼多年來，追殺著無數黑色種族的白色種族算什麼？

　　若是白色為正，那麼十年前，重柳族闖入妖師本家，險些將在場妖師屠盡算什麼？

　　若是白色為友，那麼直到如今，指著黑色種族怒罵他們邪惡、噁心、虛偽、做作，如此打壓──這一切究竟算什麼？

　　黑色是邪惡，所以活該被傷害嗎？

　　白色是正義，所以做錯事也無妨嗎？

　　小喪屍覺得自己可能被禇冥漾帶偏了，就像他曾經在戰時罵出粗鄙之語一般，他認真覺得自己多少有受禇冥漾一行人影響。

　　這很難評。

　　但多學了幾句罵人的話，其實感覺還不錯。

　　總之，他並不希望褚冥漾身陷黑暗。他太笨，也太弱了，要是丟在路邊大概隨隨便便就會被人路過順手壓死，或是被拐騙了還不自知──生活在普通世界十多年，總是下意識去信任身邊每一個人，異常誠摯地希望能和每一個人交好，即使滿心苦澀也想仍對世界抱有希望。

　　這樣很好，真的。守世界有太多生命見識過悲傷與苦難，無數人出生起便見識著死亡，或者面臨死亡……對於這些事，他們幾乎麻木。

　　一個會用心珍惜「生命」的人，很好。

　　不應就此墜入深淵。

　　重柳一族見證過無數因為各種原因被黑暗吞噬的人們──有黑有白，有征戰沙場的英雄、有過度貪婪的惡魔、有慘遭侵蝕的犯人……

　　一次一次、一幕一幕在眼前閃著。曾經他也想著要去救救他們，明明那些人本該去往更好的地方，而不是成為鬼族被人消滅；然而重柳族無法介入歷史，只能眼睜睜看著生命逝去，就這樣逐漸地麻木、沉默。

　　在小喪屍眼中，禇冥漾是鮮活的──身為黑色種族，卻帶著純粹的善，深深愛著身家人朋友；明明不夠強大，卻拚了小命想守護身邊所有生命；分明膽小如鼠，卻為了想保護所愛，選擇走上戰場前線，一邊痛苦一邊掙扎著往前走。

　　所幸他身邊的友人和武器也足夠強大，冰牙與炎狼混血的半精靈並不弱，身邊的人類雖然相較之下脆弱不少，但雪谷地傳承不會讓他死得太早；獸王小孩在重柳眼裡實在不可靠，但不缺力量，更何況還有他們從孤島帶回來的羽族大祭司……

　　禇冥漾不知道，其實被魔龍封印後，他雖然一直在做夢，一直在沉睡，但魔龍和米納斯會將外界發生的要事製作成夢境傳遞給他，因而不管是孤島、雪野家還是獸王族，他全都知曉，那些思念與悲傷也能夠流入夢境。

　　甚至不自覺讓人覺得，真是好慘的妖師啊。當了一個不懂法術和險惡的人類十六年，在三年裡硬是承受了太多傷痛，無論是半精靈差點在學院戰喪命，還是照護他的母親其實距離死亡不過一步，又甚至是自己的死亡……一切一切，都在推著褚冥漾步入更深的黑暗。

　　自然這一切，鬼族跟百塵家是最大推手，然而說到底，難道逼迫他一步一步扭曲的白色獵殺隊難道當真無辜嗎？

　　明明是因為身邊至親好友被傷害了才憤怒，卻為什麼僅僅因為他是黑色種族、動用血脈力量，就這樣將人判了死刑呢？

　　人人皆說黑色為惡，那為什麼被傷害的卻是禇冥漾？

　　人人都說白色為善，那為什麼迫害他人的是獵殺隊？

　　邪惡也好，正義也罷，界定的方式異常模糊，套上標籤卻有輕易得可笑。

　　帶著刻板印象看待世間萬事，連眼光都變得狹隘，不過是盲從，還為自己選擇了「正確」而沾沾自喜。

　　命運從未公平。

　　但是，禇冥漾，帶著這一切活下去吧。

　　帶著所有不甘與悔恨，一切歡喜與快樂，無數憎恨與悲傷。所謂情緒亦為助長自己向前的食糧， 更多時候喜怒哀樂正是推動腳步最好的動力。

　　就這樣握緊所有能夠緊握手心的、珍惜著的事物，為了能夠不再後悔而變強。

　　然後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多少人對禇冥漾說出這種話？小喪屍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這世界上希望妖師少年好好活下去的人很多很多。

　　妖師帶來的影響比他自以為得要多，愛他的人更是能用數以萬計來形容。

　　所以好好活下去，好好過活。

　　「過去時間線」的重柳已然步入墓陵，但「禇冥漾」的時間不會停滯於此。

　　我也好、半精靈甚至其他人也罷，無數人守護著你，妖師。

　　成長路上必定伴隨著生長痛，苦澀會在心間蔓延，淚水會在眼前流淌。

　　妖師一族的路注定難走，然而這並非名為禇冥漾的你的過錯。即使有鮮血與淚水在側，更多的必然會是友好的笑容。

　　往前走，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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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與非、正與邪、白與黑。

　　何為正義？何稱邪惡？

　　又何為正確？何稱錯誤？

　　將一切印象盡數扭轉吧。

　　是非善惡──該由自己書寫，應由自己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