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倍賢 2016年5月8日
佛經裡,尤其是在《相應部》,我們常看到天人和禪修者之間的對話。所謂的「天人」,意指住在天界的眾生。「天人」的巴利文deva,指「放光的生命體」。佛經裡最常記載「天人」出現的方式,往往都是禪修者在夜深的林中打坐時,忽然間,林子大放光明,就知道有「天人」要出現了。
根據佛教很多的傳說,「天人」身上放出來的光芒,直接跟他內心世界發展的程度有關。所以,有經驗的禪修者,透過 看到「天人」所放出來的光芒── 清淨的、光耀的、有染污的;還是黯淡的── 可以從中判斷該「天人」內心發展的程度。 在當代泰國的森林傳承裡,有很多禪修者,包括像:阿姜曼尊者、阿姜李尊者等等,都提過跟「天人」互動的經驗。
之所以提到關於「天人」放光的事情,是因為有好幾部佛經都提及到,光與心的關係。《中部 127經》提到:一個天人 身上的光亮,直接跟他內心的五蓋去除得多麼清淨有關。如果一個天人在修行的過程裡,非常細緻、大程度地去除掉身體的沈重感、內心的暗晦不明、不安焦躁,他們的光亮就會特別耀眼。
尤其是「色界天的天人」,內心往往是有高度開發的。「色界天的天人」,有的被形容作「污染光」,有的叫作「無量光」,有的叫作「光音」(意思是可以透過光,彼此溝通)。而三果的聖人,如果沒有在剩餘的生命裡前進至四果,完成該做的功課的話,是會轉生到「色界」中「五不還天」(又叫作「淨居天」── śuddhāvāsa)的天界。他們的光明是最殊勝的。
《增支部 1.49經~1.52經》,以「光亮」的比喻,來形容一個高度發展的心。這種光亮跟「心念住」有直接關連。一個善巧修學「心念住」的行者,當內心能夠去除掉垢污、雜染、包袱、細微的干擾時,主觀呈現的方式是非常光亮寧靜的。很多禪修者都有偶爾的經驗,那個光亮寧靜的程度,甚至在睡眠時,不是百分之百睡著了。在晚上,會感覺到腦筋是在睡覺、休息、復甦;可是,有另外一個寧靜明亮的心,是沒有昏沈的狀態,知道腦筋正在睡覺的情形。
《相應部 2.17經》有段經文直接跟會放光的天人有關。這一段經文,天人所問的問題,能幫助我們了解「心念住」具 體修行的內容是什麼。
在夜深的森林裡,突然之間出現光芒。接著,天人出現了。他問佛陀:「這個心在憂懼、緊張、恐懼不安,老是對未來還沒有出生的、或當前已經發生的問題,被侵襲、干擾。請你教導我,讓這顆心從憂懼、不安、害怕,釋放出來的方法。」
光是從這位天人所問的內容,就可以知道原始佛法講的「心念住」,直接是有關於在心境上是否感覺到光耀、解脫、無負擔、無憂惱、無累贅、寬坦、沒有皺紋(指沒有干擾波、沒有不舒服的念頭情緒出現)。
佛經裡有很多地方都講到,一個修行者是如何知道自己已成就解脫。他發現心境已經不再受干擾。不只是浮面的心境沒有干擾,而且在潛意識的層次中,感覺不到有絲毫正在醞釀、可能隨時隨地會冒出來的干擾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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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比較完整地講述「心念住」,一個最好的方式就是看十六勝行對「心念住」所提的四個修學的技巧:
第一:觀察、瞭知心。
第二:令心雀躍、令心歡喜、提升心。若看經典解說的上下文,甚至可以說:提攜心是任何能幫助心境提升、賦予心正面能量的動作。
第三:安撫心、平順心、令心休息、令心祥和、令心穩健。可以說與第二技巧是相對的。
第四:令心解脫、令心從某種狀態中釋放。
具體來看這四個技巧:第一個技巧:觀察心、瞭知心。《中部 10經》提到幾個例子:要知道現在的心是不是被貪、 嗔、癡所盤據,是不是散亂的,是不是從貪、嗔、癡、散亂所解脫的。
還提到:心是寬廣或狹隘的;是「有上」還是「無上」的── 是否還有可以超越和進步的空間。如果你所證得的是「無上的心境」,意思是這裡面沒有進步的空間了。若是「有上的心境」,意思是還有進步、調整、增上的餘地。
另外還提到:心是不是穩健的、解脫的;或是不穩健的、非解脫(被壓制、有包袱)的。
總共有十六個境界,可以用以下的方式來分類:「還未發展的心境」和「已開發的心境」,各八個。「還未發展的心境」是指:沒有修行的狀態。「已開發的心境」指禪修者特別去培養內心好的特質,淨化內心不好的特質,而開展出來的境界。
所以,「貪、嗔、癡、散亂」是沒有開展的境界;「寬廣、無上、穩健、解脫」是有被開發的境界。
這八個,加上它們的相反(無貪、無嗔……非解脫),就是十六個。也就是被貪、嗔、癡、散亂所盤據的,是沒有被開發的心。這四個的相反是,已脫離開貪、嗔、癡、散亂的心境。另外有四個開發的心境:寬廣、無上、穩健、解脫,加上它們的相反:狹隘、(有礙的、有侷限的)、有上的(有可以進步調整的空間)、非穩健的(非統攝的、非穩定一致 的)、不解脫的(有包袱的)。
至於「無上」(巴利文anuttara)、「有上」,在經典裡的解說,是沒有一致的。《中部 53經》說所謂的「無上」,就是「色界的第四禪」(「捨與念俱清淨」的禪那)。「無上的心」就是透過禪定高度開發,使內心達到完全平衡、統攝、光亮的狀態。
而《中部 26經》,還有其他的經,卻是把「無上」解釋為「完全解脫的心」。亦即:「禪那」還不算「無上的」,還有更高的心境,就是「出世間解脫的境界」。
十六個心境中,「已解脫的心」和「非解脫的心」,在經典裡也是有不一樣的講法。好比說:《如是語經33》,講到 「解脫」就是「徹底的解脫」、「徹底的漏盡」。
而《中部 43經》所講的「解脫」,包含脫離開任何種障礙、桎縛,通通可以算得上是某一種程度的「心解脫」。心脫離開欲界的包袱,叫做「從欲界解脫」的狀態。心脫離開色界,契入到無色的境界,叫做「無色心解脫」。依此類推。
相同地,《增支部 5.23經》也講到:「解脫」可以是包含從五蓋的狀況暫時脫離出來。。
除了《中部 10經》,所載入的十六個心境之外,《中部 16經》還包含了:「疑」、「憤怒」、「欲貪」等其它內心的狀態。
甚至還包含:禪修者有時會經歷一些比較繁瑣的干擾現象。禪修時,突然冒出念頭:「我這樣禪修的話,以後可以變成天神,得到很高的享受的境界。」內心對於未來的幸福、天界的果報,產生出憧憬、幻想—這也是修「心念住」可以觀 察的心境。
《中部 16經》也提到:對治這些干擾、障礙,心境開發的目標包括:精勤、認真、修行的持久性、耐心、奮進力……,都是修「心念住」時能夠觀察的對象。若看其它的經文(例如:《增支部 10.51經》),會發現還有其它不一而足的清單。
從這些經典就可以知道經典裡講的,修學心念住所應處理的心境,往往只是舉例來講的。不見得一定要完全按照某個個別清單裡所講的,而是應留意任何有可能遇到的內心的障礙及那些障礙的化解。當然,若專門按照某個清單來進行,也有能提供較為系統性的進程的好處。
《增支部 5.23經》還有個蠻有意思的內容。修學「心念住」的人,如果能夠善巧觀察自己不同的心境,會開展出一種很特殊的能力,能夠很深入地瞭解其他人的心境、及其心境細微的轉變方式。
我們以前曾經提過,那些很認真觀察自己內心的人,往往能開展出高度的直覺,對於其他人的心境有敏感度—類似神通的能力。從《增支部 5.23經》,可以看出「心念住」觀察的方法,不見得限定在自己的內心。有時候,我們可以透過觀察其他眾生的心境,得到很多啟發和提升。光是看到其他人內心是如此被憂慮所煎熬,對自己就有足夠的提醒和警醒 力了。反之,看到其他修行者能在瞬間轉念間,放下包袱、從善如流,也是能激勵和提醒自己的。
「觀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禪修技巧。不要在日常生活中忽視那些習以為常、細微的干擾。一般人往往會因為習慣性的憂慮、緊張。因而對這種憂慮和緊張,變得習以為常,覺得這沒有什麼,是一個正常的狀況。因為他把內心的包袱、憂 惱當作是正常的情況,所以就欠缺敏感度、無力對治它。
「癡」,基本上就是指沒有覺醒、沒有警醒力、沒有朝向解脫的方向感、不知當下如何使力。沒有警醒,就不覺得這樣的狀況是不對、有異樣、需要調整。沒有方向感、不知當下如何使力,就會錯失在一切境界中修心的機會。
有些人習慣性地處在憂惱中而不自知,可是旁邊的人可以感覺得到他有心事—眉頭深鎖,行為模式常是受到害怕、不安、憂愁等等所促發。這使得他所做的決定、行為模式,隱隱約約都可以看到這些障礙的陰影。
如果能夠越細膩、越警覺地發現內心隱隱約約的皺紋和干擾,即刻去化解這些煩惱,就越能體會什麼叫做「被釋放出來的心」。如果這「被釋放出來的心」能配合高度的正知跟正念,不斷地維持著它,就能體會佛經裡所講的「天人」的心境,是如何長時間地、恆常性地、習慣性地,處在光亮耀眼。內心是處於高度平衡,不被塵垢所污染的狀態—這叫做內 心淨化。
有正確知見的人,在這樣的狀態中,不會用「本來心」、「佛性」等迷想名稱(無益於處理「心行」的戲論)來斷定該種心境。但是這種高度發展的心境,能成為強大的禪修工具,幫助看清一系列修行中至關緊要的問題。例如:執著是如 何產生、如何擺脫;無明與困頓的直接關係;心的寂靜,不是失落,而是殊勝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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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勝行裡「心念住」第二和第三個技巧,是具體地去「調整心」。第二個技巧和「提攜」當下的心境有關。好比 說:讓當下的心境變得更光亮、更奮進、更開心、更雀躍……。第三個技巧,是「令心安撫」、「令心祥和」、「令 心穩健」。
「心念住」這「調整心境」的部分—剛剛所提的「提攜心」、「安撫心」這兩個主軸—常常被忽略。絕大部分南傳佛教的老師,在講述「心念住」時,只會交代第一個技巧:如實地觀照當下的心境;以一種消極的、接納性的觀察方式,作為「心念住」的主題。他們幾乎不提「調整心境」。但是,如果我們全面性地閱讀原始經典的話,會發現其實「調整心 境」是修行中不可或缺的一個主題。
關於「調整心境」,《中部 15經》和《長部 2經》都很具體地講到:「心念住」有好大的部分,是要不斷地、努力地、精勤地去除心垢。這兩部經所引用的比喻,是「擦拭鏡子」。如果看到鏡子上有污垢、塵埃,會影響它的反射性、 光亮性,就要勤於拂拭。
《增支部 10.51經》更具體地講到:我們的心像鏡子一樣,「知道心境」本身不是目標,只是手段。「知道心境」,目的是為了更有效率地去除內心的塵埃、干擾、障礙。也就是說「知道心境」,是為了「調整心境」,而不是只採用「直觀當下」的方法。
《增支部 5.23經》講的也是同樣的內容:修「心念住」的過程,就好像是鍛冶黃金。鍛冶的過程中,要剔除非黃金的物質,像是銀、銅、鐵等等。去除這些雜質,才能夠鍛冶出純金,才能夠以純金製作出不同的裝飾品跟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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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如何具體地實踐「心念住」第二跟第三個技巧?一般人在觀察自己的心意時,可能會覺得心是難以捉摸的。一個能更大程度地幫助自己掌握心境、具體地對心境做調整和改變的方式,就是透過其它比較具體的取角來觀察心。
《法句經 251章》提到,觀察「心的貪」,可以從像是看待「火焰」的角度來進行。這是針對「貪」的滋味一種主觀的理解、詮釋。「火焰」是「燥熱」的感覺。如果只是很抽象地觀察「貪」,可能會覺得它難以捉摸。可是,去留意 「貪」如何讓身心焦躁、飢渴,以生動、質感化的角度來體驗和探索「心境」,能幫助我們更能掌握心境的調整。這麼一來,「離貪」不是只是概念虛擬,而是經驗具體地「涼快了」、「輕鬆了」的觸感。
《法句經 251章》也講到觀察「嗔」,可以觀察自己的心境好像是被大力士強迫,處在被壓迫、壓制、沒有選擇的狀況。如果能夠從這樣的角度來觀察跟「嗔」有關的心境,就更容易掌握到「嗔」裡面的苦迫感。
當「癡」產生時,可以看待成好像是「心困陷在蜘蛛網上」、「魚困在魚網裡」,無法動彈。如果在日常生活中遇到境界時,因為迷惘,沒有使力點、不知道方向、目標、導向,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禪修技巧來切入,那種無助、被黏在蜘蛛網的感覺,就是「癡」盤據在內心的感覺。
其它可以參考的、幫助自己更具體掌握到「心境」的觸感:像跟「貪」有關的,可以留意心是如何用力在抓。跟「嗔」 有關的,可以留意到心是如何用力在排斥、打擊。跟「癡」有關的,可以去留意心是如何像狗在追自己的尾巴,在原地 不斷地打轉,沒有朝向清楚目標踏實前進的感覺。
因為上述的理由,我認為將「四聖諦」的「苦」(dukkha)翻譯成「苦迫」或「壓力」,是一個非常恰當的詞彙。第一個提出這個論點的是阿姜杰夫(坦尼沙羅比丘)。絕大部分說英文的佛學老師,都是把“dukkha”翻譯成“suffering”(痛苦)或其它類似的字。阿姜杰夫卻是特異獨行地把“dukkha”翻譯成“stress”,也就是心理學家常提到的 「壓力」。為什麼他選擇用「壓力」這個字來翻譯“dukkha”,而不用“suffering”?
他提出了以下的說明:在好幾個說佛法的場合裡,試著要跟人家講說眾生內心的活動狀況充滿“suffering”。而很多美國人的環境相對地是比較富裕,過著比較安逸的生活。在這樣的人生經驗裡,他們覺得人生哪有什麼多麼了不得的苦難和苦痛呢?他們就認為佛教徒講苦難,簡直就是無病呻吟,是偏頗、悲觀的。
可是,當阿姜杰夫換一個角度把dukkha解說成「壓力」時,那些聽法的人,一時之間都領悟明白了。一個人他的生活不管是過得多麼安逸、平順,他都無法全然免於「壓力」,都知道那種「苦迫」的滋味。
同樣地,當我們在修學「心念住」時,要觀察內心被壓制的感覺和不良的心境,最好不要從「形而上」和「道德」的角度來看待。「調整心境」是一個很具體的「離苦得樂」的感覺。如果從「形而上」的角度來看待什麼是「污垢」,它是非常虛無飄渺的,容易產生像是「佛性與客塵間的關係」、「阿賴耶識是清淨還是染污」等的神學、玄學思維。若是從 「道德」的角度來看待不良善的心境,就無法體會佛陀的說法,最終是為了要讓心脫離開桎縛、被壓制的狀況,而不是 為了盲目服膺社會上緣生俗成的價值觀(這些價值觀在像基督教等的神教中,多是當作上帝的旨意而被絕對化、無限上 綱)。
「調整心境」、「內心淨化」純粹是因為,壓力的滋味是不好受的,離開壓力的感覺是好的。然而,有很多不同的動作,雖然可以幫助暫時離開壓力,卻沒有辦法幫助長久地離開壓力。長時間地離開壓力,也不見得能夠保證恆續性地、 永恆地離開壓力。甚至,某些紓壓的方法,會帶來長遠的、更強大的壓力。
佛法在一個程度上,跟世間法的心理學是相符合的—它認同「壓力」的問題。但是在另一方面,佛法跟現代的心理學是不相符的。當代的心理學只要能夠達到紓壓,達到眼前心理問題的解決(它的定義一般是:能夠在家庭和事業中達到所謂正常的適應),就滿足了。但是佛法常關懷的是,那些一開始會製造問題的種子,有沒有徹底從意識之流之中消除。 現在把它解決了,現在不起現行、沒有發作起來,是不是表示以後都不會起現行、不會發作起來;還是,它持續在內心 醞釀著、隨時是個未爆彈?
如果從這樣的角度來瞭解「心念住」中的「心」,它就是一個非常具體、貼切、可以被觀照、可以被調整的觸感和活動 狀態。
原始經典有一句話講得非常貼切:“Those who love attachment love stress.”原本這句話常常被翻譯成:「那些愛執著的人,就是愛痛苦。」這樣的翻譯不是那麼貼切。可是,如果按照剛剛我們所講的精神,翻譯成:「那些喜歡把執著扛在心裡的人,就是喜歡壓力的人。」這樣的意思,感覺貼切紮實多了。
它所要指的就是:如果你瞭解壓力是多麼地壓迫人,如果你是個不喜歡壓力的人,那麼,你就應該知道「貪」是一個包袱。唯有把它放下來,才能從壓迫感中被釋放出來。
依此類推,我們在調整內心時,可以把心境當作是一種觸感的能量網。這就好像過去所講的「身念住」的修行方法。用同樣的契入點來修學「心念住」,把心境當成能量網,透過直覺去感受在這能量網裡面,有沒有出現浮動、干擾、皺紋、被壓縮和沈重的地方。再透過不同的提攜、安撫的技巧,使能量網回歸到無累贅的、寬坦的、遼闊的、寧靜的、光 耀的狀況。
具體而言,像「提攜內心」的技巧,可以以下例說明。「提攜內心」的其中一個主題可以是「正在清醒中的心」。一邊觀察、一邊調整讓心往「清醒」的方向前進。目標不一定要放在多麼高度的「清醒」。只要你是「正在進行式地」往 「多一點點的清醒」前進,然後堅持著這樣一步一腳印、小火慢煮的「尋」(以某種禪修主題引導、調整內心;探索著 某個禪修主題),就是很好的修「提攜心」的方法。
可以依此類推,其它可以在不同場合和需求下修學的主題:「正在被能量灌注的心」、「正在變得越來越光亮的心」、 「正在品味喜的心」、「正在與高昂鬥志為侶的心」……。
「調整內心」除了「提攜心」之外,還有「安撫心」、「令心穩健」、「令心安定」的這另一個主軸—十六勝行中「心念住」的第三步。舉例來說,「正在被撫平的心」:早上要摺被子、整理被單。「心」好像是被單一樣,經過人體在上面折騰一夜,被單出現很多皺紋。要很仔細地、耐心地撫平一條條的皺紋。
同樣地,可以依此類推,其它可以在不同場合和需求下修學的主題:「正在變得越來越寬坦的心」、「正在享受著知足的心」、「正在品味寧靜的心」、「正在從擔憂鬆脫出來的心」、「正在沉澱下來的心」……。
其它關於「撫平」、「安撫」的技巧,還包括:「放鬆」。刻意地透過放鬆,去觀察現在內心扛著什麼樣的包袱和具體的重量感,探索如何把重量感放下來。把「放下重量感」當成是「正在進行式」,不用一蹴即成。把卸下重量感當成是 「漸進式」的過程。目前感覺很沈重,怎麼樣把一小分、一點點的沈重放下來,用這樣的契入點來做「正在放下重擔的心」。保持「正知正念」地做。
在這裡,「正知」就是觀察自己「卸下重量感」的動作、方式,以及這個動作當前的效果。「正念」就是不斷憶持著 「正在卸下重量感」的功課,不斷地記得將注意力導向此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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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重新回過頭來看《中部 10經》所講的四種被發展起來的心境,可以幫助提醒自己用什麼方式來調整心。其中「寬廣」(mahaggata)的心,不一定只能理解為「空間」上的寬廣。而是也可以指「沒有障礙感的寬廣」。
一般人的心出問題、有煩惱、有障礙時,其中一種呈現的方式,就是感覺有隔閡,觸碰到滯礙。覺知在開放延伸的過程,觸碰到不舒服的現象,因之退縮、侷限。「調整心」的其中一個技巧,就是特別去留意「心境」主觀的呈現中有沒有出現障礙,有沒有因為想到某些事情,讓你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具體呈現的方式,可能是「心變得狹促」。
學習剔除「狹促感」、去除「被侷限在某處」的障礙感。留意「狹促感」一點一滴被沖散、消融、減緩。同時留意移除滯礙感之後,心變得寬坦,自然地打開來的感覺。或是,留意滯礙感「正在消融中」;或是,引領心境一次一點點地「正在消融滯礙感」。同時留意「正在點滴消融滯礙感」,心「正在點滴地變得寬坦」,逐漸打開來的感覺。
《中部 10經》同樣的清單裡,提到「無上的心」。也可以從這樣的角度來調整自己的心,看看眼前的「心」還有沒有進步的空間。
舉例來講:「我現在很認真、很用功」—去看這個「認真」跟「用功」有沒有可以進步的空間。例如,如果發現它常常被打斷,可以留意如何維繫「認真」和「用功」的能量,讓它像跑馬拉松一樣,綿延不絕。
有些時候,有的人一想到認真用功,呼吸馬上變得緊促起來,心裡有壓力感。探索要如何讓「認真用功」跟「省力」、 「放鬆」連結,跟「平捨的感覺」結合在一起,或者跟「雀躍、勇猛、奮進」這些正面的能量結合在一起。透過這些角度來看,檢驗眼前的「認真」和「用功」的方式還有沒有可以進步的空間。
依此類推,檢驗眼前的「心境」還有沒有其它可以進步的空間。
清單裡還包含了samāhita。一般是翻譯成「專注的」。我個人把它翻成「〔心處於〕統合狀態的」、「穩健的」。
「穩健的」指的是心有力地、一致性地執行當前的工作。「統合的」就是身心溶入、統攝於當前的功課。原始佛法中的 「定力」,主要談的是這些內容,而不是像帕奧禪法所講的「心縮攝到一個雷射點般的專注」。
其中一些檢視、調整的角度:投入眼前功課的程度(有多投入?)和無間度(執行功課的意念多經常被打斷、忘失?);定力是否恆續一致,還是時高時低?眼前感覺可能是舒坦的,可是這舒坦的感覺,一下子有、一下子沒有,一下出現五秒鐘,但一下子又被侷促感打斷了。
學習把心引領到更有定力的方向:「正在灌注更多心力於眼前的功課中」、「正在高度正念維護著定力中」……。
清單中還有一個「解脫的」(vimutta)心。以一個角度來看,就是眼前內心有沒有任何包袱、沈重感,有沒有什麼地方綁住你。學習把心引領到「解脫」:「正在一點一滴從包袱中脫身」、「正在品味著漸漸離開包袱的、漸漸開展中的輕鬆」……。
這些都需要透過剛剛講的第一個技巧,細緻地去瞭解心境,才能夠覺察出來、才能有效地引導自心。一般人的慣性,都是習慣性地扛著包袱,必須要透過細緻的直覺,才會知道這是不對勁,才會知道裡面有可以調整的空間。也只有實際上在那「可以調整的空間」中用功過,才會知道佛法不是只是「直觀」── 「直觀」是導向「調整」和「超越」的手段而 已。
如果能夠細膩、細心、不斷地去調整內心,內心的感覺是很舒暢的。真的是可以做到一整天都處在用功的狀況中,心很大程度是解脫的。這裡的解脫不一定是像阿羅漢那樣的解脫,但起碼是脫離五蓋的障礙,是跟色界的禪那相應。處在那 種很少壓力、隨時隨地可以進步,套一句俗話講,就是「最佳的狀態」。長時處於「最佳的狀態」,阿羅漢的解脫境界也不再遙不可及。
這裡面有很多可以微調、細緻化的地方,也只能依照個人的體會了。佛經中的「詰慧者」、「捷慧者」就是那些善於微調、細緻化這方面體會的人。透過培養起眾多良善的內在功用── 如:敏捷、細心、毅力、統整力—這樣的人修學「心念住」可以快速獲得巨大突破。
或有親近善知識的因緣,或是刻意去創造出這樣的因緣,在互動中獲得即席即時的回饋,這就關乎於個人的條件與是否有強烈動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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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個人在修學「心念住」的過程,尤其是早期參加禪修,特別去留意心境的時候,發現夢境有很具體的改變。夢境裡呈現的,可能是令人歡欣、令人喜愛的現象,或者令人討厭、令人恐懼、令人覺得慌張的現象。很有可能在很短的時間, 覺知到內心被壓縮、被壓迫,內心鑽到境界裡,扛起了境界的影像,使得它受牽制了。因為有做這樣的訓練,很容易在夢中清醒,知道這是夢境,所以心不去附和那些內心的影像。
例如,大家可能有過類似的經驗,夢見自己手斷掉、腳斷掉,變殘廢了。在夢裡很苦惱以後不能走路、不能自由使用雙手,眼睛失明、看不見東西。在夢裡慌張、緊張、後悔、恐懼。可是,因為有習慣性地修學「心念住」,會發現這些恐 懼、慌張、被壓縮的現象,只是內心呈現出來的影像和意境。如果心不鑽進去,不去附和它,不變成夢境裡的男女主 角,這些情境是沒有能力壓制你的。
所以當時做這個夢時,很容易在夢裡清醒過來,知道這不值得鑽進去。而且,不只是心不容易再鑽進夢境裡,而且還是往往可以瞬間讓夢境停歇。
絕大部分的人,有一些讓他關心、牽動心神的夢境。例如夢到中樂透獎,他會情不自禁地想要等這個夢達到某個程度的完結,才甘願夢醒過來。
可是,一個修「心念住」的人,很容易覺察到那個壓迫感的狀態,可以隨時隨地地抽離。在夢裡中樂透獎,不必等到很忙碌地跑到獎券中心,去查對自己獎券的號碼等等,確定自己中了很多錢,才願意醒過來。他一發現這是夢境,馬上就可以讓夢停歇。他讓自己省下了那些要跑獎卷中心等等的疲勞。同樣的,醒著的時候,只要是沒有用的、沒有營養的心境,他很容易就能夠快刀斬亂麻。
一般人看電視或看電影,沒有看到最後一幕的完結,會捨不得走開。可是,一個禪修者,可以隨時警覺到壓迫、過患, 隨時可以走開,不必等到故事有完結篇。
同樣地,一個禪修者想念頭、起心動念時,一發現這念頭是沒有營養的,他可以還沒有想到句尾,中間就斷掉它。不必把一個句子在心裡面說完、想完,就可以果決地清除。讓心習慣性、長時間處在清淨、無累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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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住」的第四個技巧「釋放心」。它可以是「膚淺地」釋放,或「深度地」釋放,或「徹底地」釋放。
不管任何時候,都可以找到契入點。心裡不必想「我修行還那麼差,我修行還在起步……我根本作不到放下,所以沒有辦法修第四階……」。而是要能看到眼前不管是多麼艱困的狀況,都可以從中緩解、解脫一點點。
就認真致力於那「一點點」。確信:眼前的這個狀況,我在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都被打敗了,可是只要還有百分之一的立足點、使力點—這「一點點」,就是我修行盡心的地方。這樣就能學習任何時候都可修第四階。
看到心是如何一絲一毫地從桎縛釋放出來,就好像是要把一棵小樹從土壤裡拔出來。在拔的過程,看到一條根、一條根,如何從土壤裡面被挖掘出來,如何從糾結的狀況中被梳理,慢慢掙脫開那種盤根錯節、緊抓著的狀態。這都是日常生活中可以不斷練習的。去留意想要掙脫開來的心境,以及正在掙脫開來的變化過程,那個緊繃感、重量感、侷促感、 有窒礙的感覺、被侷限的感覺、被綁住的感覺是如何一點一滴被釋放。透過這樣的角度,就能在日常生活中,一切的時刻,如同過去所講的,「見縫插針」。
這樣的修行法,可能很多人覺得,這只是在日常生活中修心,把心當成鏡子一樣擦拭。怎麼樣才能做到更高的境界?漢傳佛教《六祖壇經》講,「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是低級的境界,什麼時候才能夠到更高級的境界,到「本來無一 物,何處惹塵埃」?
在原始佛法的修行裡,看似粗淺的、低階的基本動作,只要以「四聖諦」、「三依一向」的導向,就能通往「禪那」和究竟解脫。這就是為什麼「心念住」是一個完整的解脫系統。
修「心念住」熟練時,甚至會發現越來越細膩的內心的干擾。細膩到你注意的不僅是散亂等等的問題,而是注意到像是:當夢境呈現出來時,心是如何貼上去、鑽進去;在貼上去、鑽進去的時候,壓力如何呈現。
可以從這樣的角度,越來越明白什麼叫「我執」,它跟「苦」之間的關連是什麼。心是如何地製造輪迴、陷入輪迴。甚至還能發現更加細膩地、蟄伏在心裡面、正在醞釀還沒有起現行的污染。如何隨著當下施力的純熟,使智慧提升,透過智慧的提升,讓那些還在醞釀、還沒起現行,好像是水底下的小漩渦、小暗流,都能消弭於無形,使內心的解脫、清 涼、不受干擾的地步,達到通透澈底。
問:一個初學者,在面對有爭議的地方,要如何拿捏、要閱讀哪些書籍?
答:一般能夠去梳理有爭議的東西,全面性地從歷史、教義史等等的角度研究佛法,那是要有特別條件的人做的。一般人一輩子都做不完,是很浪費力氣、浪費人生的事情。
可是在同時,我們不得已,又必須要對佛教的解脫系統有某個程度的瞭解。當然每個人的狀況不太一樣,但最保守的方式,我會建議直接讀原始經典(這也不是像一些南傳團體所說,只有「相應部」和「雜阿含」是最早、最真的。學術界基本上是不認同這樣過分簡單的化約),最好能夠把原始經典的經文,盡量從平實、淺白的方式來閱讀。
我粗略地估計,南傳《尼柯耶》,95%的內容高度一致,加上有數個以近代語言翻譯的版本(英語的數個版本比日文的 翻譯或中文的再譯更清楚精準),以禪修資訊來說,比北傳《阿含》更理想(雖然說,北傳《阿含》有數個部派的內容,因之學術參考價值高)。
一般南傳佛教徒會很不經意、而且普遍地,把論典裡複雜的東西,或部派中盛傳的習俗和觀念,變成了閱讀原始經文的有色眼鏡。當代許多最流行的南傳教法,基本上離經意是很遠的。舉例來說,它們所傳授的「禪定」,多是外道對定力的理解;對「涅槃」,常有斷滅的傾向;對「解脫」,常把無色界的定境誤作開悟。
北傳的佛教徒就更不用說了。少數留心《阿含》的人,容易以後起的所謂的佛經、所謂的大乘,來理解佛典。像台灣普遍地以《金剛經》、《中觀》等角度來詮釋原始經典,那都是無法還真經典的原意,更遑論開展出可靠、完整的解脫經驗的。
另外一個方法,就是配合閱讀坦尼沙羅比丘的作品(雖然,翻譯成中文的部分很有限)。精準、全面、可靠。這並不是貶低其他森林傳承中的成就者的成就,而是禪修成就者很少有坦尼沙羅比丘的文字修養和嚴謹邏輯。而且,其他林居傳承阿姜的教法,多有誤傳、佚失。例如,根據親近過阿姜曼尊者的長老們所說,民間流傳的阿姜曼尊者的傳記荒誕不經,民間記載的阿姜曼尊者的教法也是諸多訛誤、慘不忍睹。
第三個方法,就是透過我們在部落格流通的中文訊息裡找資訊。
問:老師剛剛談到契入「心念住」的角度:去看壓力的感覺,有一個蠻大的困難,就是長久和恆續性地離開壓力……」, 這部分能否請老師再多說一些?
答:佛陀推介一層一層的保護罩,使得修行有延續性。第一個是戒律的持守。再來就是守護六根。這些保護罩所討論的層次,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如何建立起比較理想的環境、社交圈,來幫助自己比較容易繼續修行,幫助自己是被提醒, 能夠在這方面繼續用功。更細部的保護罩,還包括像「正知正念」的培養。「正知正念」好像是肌肉一樣,越用它就越會使用它。透過善尋,培養「正知正念」,使「四念住」跟禪那互相輝映和相應。
你能夠因為處在高度發展的心意裡,能夠比較省力、安樂地、獲得立即且正面回饋的狀態中,繼續修行。也就是當心提升到禪那的境界之後,所使用的功夫,就不再像是以前那樣一直在掙扎,修行開展出來的意境是更加光亮、省力。
一開始,這樣的狀況可能還是斷斷續續地,可是,只要能夠熟悉、知道這些境界,不斷地刻意發展這些境界,去調整、剔除那些會阻礙、打斷境界的因素,就能夠習慣性地處在內心非常寧靜、理想的狀態。
佛法有好多不同的角度都在講一樣的問題。例如,「四聖諦」的「苦諦」所伴隨的任務是「苦諦當知」。在日常生活中,常常去留意「心」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以此作為你關注的重心。去看「心」有沒有不平衡、有沒有壓力感。只要有一點點壓力,馬上就知道這是須對治的。
有的人已經習以為常到,每天看待世界,都是帶著憂鬱、擔憂、不安的色彩。可是一個禪修者,要很敏感地知道這是不對勁的,這叫做「苦諦當知」。然後「集諦當斷」(把所有造成內心壓力的因素都化解),「滅諦當證」(化解壓力 後越來越大程度自由的親證),「道諦當修」」(培養、複習、熟練能幫助上述過程的技巧,直到沒有還能進步的空間)……。
問:剛才老師提到天人長住於現法樂住,身心充滿光亮的感覺。慈心觀的鍛鍊,有時可以感覺到磁場有大範圍的光,這兩者間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差異性?
答:如同我們以前講的方法,有時可以留意其中差異性,有時可以留意其中相同性。兩種取角都有其用處。看差異性時:看心是被慈、善意籠罩著,放出來那種幸福的光,溫暖的程度,跟你的心是高度清醒著、清晰地伴隨著高亢的鬥志,那時候所放出來的光,它的亮度和溫暖有什麼差異?這樣分別,有這樣分別的好處,如果去品味它的相似處,有品 味相似處的好處。
總而言之,你可以非常靈活,用不同角度去玩不同的遊戲。把修行當成是探索,當作是遊戲。這裡面有很多發現和實踐的樂趣。在發現和實踐之中,越來越體會到要甚麼時候、該如何把光調到不管是溫暖、耀眼、含攝等等的感覺,使你遇到困境的時候,越來越不害怕。光的暖度要調成什麼樣的狀況,當你跟人接觸時,你的溫暖可以籠罩到別人?亮要亮到什麼樣的程度,讓你清楚、清新,內心被美麗和莊嚴所支撐、護衛?
如果你不是一個視覺化的人,你說:「看不到光。這光是什麼意思?眼睛閉起來就是黑漆漆的一片」。沒有關係。能否靈活地把光理解為「內在清醒的程度」。你不一定要透過視覺的方式來體會這情形,你可以透過其他的方式,「有沒有清晰感、擲地有聲的感覺」,一個心念、一個雜念、一個妄念,劃過水面時,漣漪發出來的聲音,透過聲音的角度來契入。這裡面都是「心行」,都有想像的成分,也都可成為工具。
你問這些問題,作如此的探索時。不是真的非要給自己一個絕對的答案不可。而是在提問和探索時,你已經引導心在觀察、調整,使得「心」更清楚地知道、超越它自己。
在日常生活中,由小地方下手。不要著眼於做不到的地方,不要一直讓自己活在挫折感的境界裡。我要一再地跟各位朋友提醒:永遠都有下手的地方,從微小的地方,撇開一點點的包袱,只要能夠感覺到那個舒暢,就表示:包袱正在放下中。那就是一個「觸」,你就是在修「心念住」了。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品味它、加深它、延續它,你會越來越熟悉要如何調整自己的心境,把「調整心境」理解為單純的東西,只是一個「提攜、紓壓」的動作而已。就是簡單的太極拳推手,你要怎麼樣透過直覺去感受現在正在衝擊你的力道,要怎麼樣去引導、消化、承載這個力道。
問:剛提到「觀照心有種抽象的感覺」。我有過一個經驗窒礙感被打開,不再有窒礙感產生。我看到那時候的心是通暢的感覺。這時,對「心」的理解就比較不會那麼模糊抽象。
另外一個是我比較迷糊的地方:當心在貪愛的時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焦慮、焦渴的感覺。我無法分清楚「法念住」 和「心念住」看「欲貪蓋」的方式。是取角的問題?
答:針對「欲貪」,「法念住」強調的是觀其「過患」,而經歷「離欲」和「滅」;「心念住」強調的是:了知「心境」被「欲貪」盤據的感覺,透過「調整心境」── 不管是「提攜」或「安撫」的手段—熟練讓心從「欲貪」釋放出來的 過程。
另外,「四念住」裡的每個念住都是互相呼應的。所以,很多時候我們在修「身念住」時,會覺得跟「心念住」有什麼差異講不太出來。你就看哪一個取角特別能夠幫助你。
或者最理想的狀況,如果自己是有閒暇、有比較敏銳的智能,最好四個念住通通去嘗試,幫助自己從很多不同的角度來看心。我們過去一直重複的原理:就像是練瑜珈術一樣,只要把身體這邊翻過來,那邊翻過去,那邊拉,這邊蜷曲, 從很多不同的角度來鍛鍊它。
用同樣的方法來鍛鍊的心,越能從多元的角度和手段,來看待和處理同樣的事情,越會對這事情熟悉、有掌握。不只是佛法,世間的作為也是如此。
我有很多學生考大學、研究所入學考試,問我有沒有背英文單字的技巧。其中的一個技巧,就是同一個字,可以在書房裡、廚房裡、蹲在馬桶上、到戶外院子裡背。不同的情境裡面,讓心能夠跟同樣的字發生連結,這個字就特別容易記 下來。你不僅是單向地背單字,還要看著字義考自己那個字,雙向地背。
大腦的神經元就好像是植物的根一樣,能夠越多面地激發它,越多重取角地幫助你去統整、連結一個事物、一個經驗,根就會長得越密,人就會變得越聰明,得到越多的靈感。你對一個事物,就有越大程度的掌握。禪修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