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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 述而】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消文】
「子罕言」，「鮮」，是少，而「罕」比「鮮」還少。「言」，是自己直接說出，而「語」是和人互相問答，認清「言」和「語」的不同，才不會誤解本章。
「利、命、仁」三者，孔子皆是很少說，但是三者比較之下，「仁」說得稍多，其次是「命」，最少是「利」，所以本章經文敘述子罕言，先說「利」，再說「命」，再說「仁」。這樣好的文章，只有像子游、子夏文學科大哲，才有能力寫出來，後世難以超越。
【釋義】
「利」是「義之和也」，將人和物，調和到非常適宜。一般人容易誤解「利」的原意，只知謀取私利，而失去彼此各得其宜的「義」，所以孔子教導弟子要「喻於義」，對「義」要清楚明白，卻罕言「利」。
「與命」，「與」，是及、和的意思。「命」，天命，包含個人境遇的窮困通達，以及壽命的長短。要明白「天命」，必須通曉幽明的變化，這種深邃的道理，對資質中等以下的人很難解說，所以孔子很少提到。
孔門德行科的大哲冉伯牛，他染上惡疾，在家隔離，孔子前去探問。一見面，就握著冉伯牛的手說：「毋之！命矣夫！」這是不應該有的道理呀！冉雍（伯牛的名）有好德行，必得好結果，現在卻惡疾纏身，那應該是天命呀！孔子只提天命，並未加以解說。因為天命幽微深遠，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解說只有徒生困惑而已。
「與仁」，「仁」，有親密及加厚的意思，也就是視人如親，厚以待人。仁的範圍廣大，從親厚自己的雙親及家人做起，往外擴展到朋友、同事、人民，甚至所有的人，都能安身立命。這種仁的事業非常盛大，必須弘毅堅忍，死而後已才辦得到。孔子不敢自居是仁人，對人也不輕易讚許是仁人，這就是本章孔子罕言仁的意思。在《論語》中，對仁的談論及記載，但都屬於答問的內容。
「子罕言」是本章的關鍵字，不可滑眼而過，造成錯解，應當學習「字字致意」，才能避免妄改經文、隨意注經的過失。
以上文字錄自王明泉老師《論語簡說》
【論語講要】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罕是希少。言是直言。說文：「直言曰言，論難曰語。」周禮春官大司樂注，「發端曰言，答述曰語。」依此解釋，有問有答名為語，無問而自己直說名為言。
論語記載孔子所說的「利、命、仁」，多數是答問語，雖然也有直言，如里仁篇「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放於利而行，多怨」，堯曰篇「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但像這些例子不多，可見孔子輕易不說利命仁，所以此章說「子罕言」。
何以罕言？集解說：「利者義之和也，命者天之命也，仁者行之盛也。寡能及之，故希言也。」利者義之和也，是乾文言傳之文。
【研讀此章動機】
在整部論語中，孔子談到「仁」的章節有50多章，利與命也提到不少，如此應該是孔子看重的三件事，反而少談（不輕易說），故生起希冀之心。
【研讀後的心得】
一、「罕言與慎言」
對於利、命、仁，孔子少談，且不直接講，有人問，孔子才回答。原因是少有契機者，且更少有人能夠真正明白利、命、仁三者，要做到就更難了，故罕言。
其一，因為「利」過度被強調，人就容易被利驅使，孔子所推崇的利是合於正義，「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利天下之大利（天下人之利），而非個人之私利。
其二，「命」是天之命也，也就是天命；孔子雖然「知天命」，對於中下之資質的學生來說，多談「命」反而會使其失去奮發的動力。因果業力之事，資質未達者不易懂，且若過度談命，不利斷苦（解脫）。
其三，「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一切美好品德的總括，也是德行上極高、極難達到的境界，需要花一生的時間去體證和實踐，因此更難以言說。教育是引導學生努力實踐，從做人的基本素質（如孝悌）開始，不能空談，孔子希望弟子從日常生活中去實踐，因此少談。
二、從「罕言」兩字，也讓自己在日常的教學中省思…
．「少談」是一種「留白」教育，孔子不急著定義、灌輸，而是保留空間給學生。
．「少談」是一種尊重學習節奏，孔子知道—每個人理解「仁」的時間點不同。
．「少談」是鼓勵學生從生活中體驗，有些道理不是「說了才懂」而是「活了才懂」，仁、命、利都必須在現實情境中感悟。
故事：那位敢於說「我不知道」的老師
在一場教育論壇上，一位小學老師分享了一段「印象最深刻的教學經歷」。
在一堂自然課，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下雨時，蚯蚓為什麼會鑽出地面？」有人說因為土裡缺氧，有人說是因為蚯蚓要避水。接著，有個孩子突然問：「老師，蚯蚓真的看不見嗎？牠們會不會感覺世界很黑暗？」這問題顯然超出了課本。老師愣了一下，坦承：「對不起，我現在也不確定。也許牠們感官方式跟人類不同…」於是，她並沒有急著否定或給出「標準答案」，而是和孩子們一起查資料、做觀察，甚至拿了簡易養蚯蚓箱，時時留意蚯蚓的行為。
後來整個學期結束，該老師說：「我發現自己教了快十年，卻從來沒想過『蚯蚓的視覺』問題。是孩子幫我打開了一扇全新好奇之門。」她以笑中帶淚的語氣對台下聽眾說：「原來，我教了他們自然課，可他們也教了我做一個『更懂得謙虛』的老師。」一位「好老師」真正能做的事：不只傳授固有知識，而是帶著孩子們一起探索、一起質疑，把自己也放進「學習者」的行列。
正如鮑鵬山所言：現代資訊浩繁，老師不可能樣樣精通，但老師能引領學生用更高遠的價值觀、批判力來面對新領域。老師若肯承認「我不知道」並願意和孩子一起找答案，等同告訴學生「知識不斷變動，我們共同成長」的寶貴訊息。
三、鮑鵬山《好的教育》一書：
１．教育的本質：人文教育，使人成其為人
鮑鵬山認為，當代教育最大的問題是過於注重知識傳授與專業技能訓練，而忽略了最根本的使命：
． 教育的內容是「價值」：學習的內容是事實（知識），而教育的內容是價值，價值呈現為觀念。教育的任務是拿人類文明史上的成果和價值觀，對受教育者進行「人化」的熏陶。
． 君子不器：「好的教育」不應該僅僅教授人知識，更重要的是教育人做人。先做人，再做事。
． 認識自己、建立自己：教育的本質不是讓人去認識世界，而是讓人認識自己、建立自己，讓人能夠真正獲得人的本質，使人文明。
２．教育的目標：培養具備道德與精神力量的人
教育不僅是賦予孩子一種能力，更是讓人本身變得更完美、更強大。
． 喚醒生命力：教育最根本的使命是喚醒孩子的生命力，使人的情感變得更豐富，理智變得更健全。
． 提升價值判斷與道德認知：好的教育必須培養學生的價值判斷力、審美鑑賞力，使其成為一個有道德認知和社會責任感的人。
． 做人的核心素質：強調人要有愛心、同情心、良知、羞恥心、敬畏心、善心，並學會分辨是非、善惡與美醜。
３．以孔子思想為核心：實踐「興、觀、群、怨」
作者從《論語》《孟子》等傳統經典中，提煉出「好的教育」應具備的四種基本素質，他認為這才是真正的素質教育：
４．倡導經典教育
為了達到上述目標，鮑鵬山倡導現代基礎教育應該增強對「四書」等古代經典文本的誦讀。他認為經典並非提供標準答案，而是提供一套思維方式和價值標準，能幫助人樹立正確的價值觀。
四、總結：
教育應當輕視功利（罕言利），鼓勵奮發、避免宿命論（罕言命），並引導學生在實踐中追尋高遠的道德境界（罕言仁）。
好的教育，就是一種超越功利、充滿人文關懷、注重人成其為人的價值教育。
【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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