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畢業五十年-鄭義和

張貼日期:2020/9/21 上午 04:56:04

日據時代,松山屬七星郡,包括了上街、下街、五分埔、三張犁、興雅、中坡、朱厝崙、中崙、洲尾、後山坡、上塔悠及下塔悠等十三個庄頭。來自以上各地方的小孩皆到松山國校唸書。當時也有一日本人唸的學校,稱雙葉小學,即今之興雅國小,需經考試通過才能入學。我生長在下街尾,祖父鄭金樹開米店,在今興雅地帶買田地,三十六歲即過世,當時我父親鄭水源僅十二歲,年幼失怙,一切得靠自己。曾祖母刻苦省錢,掌理財務。我父親於松山國小畢業後,繼續念台北工業學校(即現在台北科技大學),畢業後在松山區公所、菸草工廠服務。而後將祖父的房地產抵押,投入煤礦事業。經營初期並不順利,常挖到水,幸好松山地區的投資者,潘迺賢、吳士屋、吳火炎等人及母親熟識的老師們小額投資幫助,才度過難關,漸入佳境,並和松山地區其他煤礦經營者,許欽鏱的金興煤礦、許金定的松山一、二、三坑及周毝的煤礦同為松山地帶的煤礦業主。

我的母親也是松山國小畢業的,是游彌堅市長的高徒,小學五年級時即以同等學歷考上第三女高,畢業後,取得小學老師資格,在國小教書。記憶中在我四歲時,每天哭著要跟母親到學校。在母親的安排下,我唸了三年幼稚園。隨著父親事業的成功,就在目前八德路口老家,興建松山最現代化又漂亮的鄭厝。同時我也考進雙葉小學,我是男同學中唯一的台灣人,日本名字為山本。班上女同學有:王淑慎(王校長女兒)、林金蓮(林水坑校長女兒)、張鈺英(張媽興醫師女兒)、曾杏華(曾以標醫師女兒)、朱敏子(朱寶玉老師女兒)、陳淑惠等人。台灣是日本的殖民地,即使在日本小學唸書,也經常受到歧視,現在想起來,當時倒不如一開始就到松山唸書,較有尊嚴些。當時我的課業成績都是優等,但因操行被老師評定為「良」,所以總成績降為第二名。在我三年級時,台灣不斷遭受空襲,所以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挖防空洞及種椰子。我四年級時,戰爭也結束了,我回到母校完成學業,畢業時獲得市長獎,當時另一位市長獎得主是周英英。接著進入成功中學,莊民雄、王國賓和我同班,我是成功中學四名直升高中的學生之一。考大學時是以前六名的成績進入台大法律系。

在我讀高二時,不幸遭逢父喪;父親對我的影響很大,他經營煤礦事業成功後,當過日本時代的保正(里長)消防隊長,光復後當選松山第一屆民選區長及連選連任兩任的首屆台北市議員。當時我母親原本要我念醫學院,但我一心想繼承父親的遺志,遂進入台大法律系。求學期間,花許多時間於政治系課程上,大二即自修考上外交官檢定考試,大三差一點而沒上榜,大四決定赴美留學。當時看到台灣外交前途不太樂觀,而當律師法官除非同流合污,很難保持清廉而生存。因家境許可,留學似乎是唯一的一條路。1958年台大畢業考取留學考試,名列前茅,服完預官役後,1960年到日本搭威爾遜總統號豪華郵輪,經夏威夷到美國加州,再搭乘火車及灰狗巴士到紐約。

我手裡有紐約大學及馬里蘭大學的入學證,紐約正逢有史以來的大雪天,當我到紐約大學辦入學手續時,只讓我選一兩堂法律課,其他則被強迫補修英文,但學費實在太貴,所以根本沒註冊就轉到馬里蘭大學念政治系研究所。我和三個中國人同住,自己燒飯,唸了一個月後,於華盛頓生日假期,燃起考駕照的念頭,到舊車中心買了一台約140美元的派克車子,車商告訴我只要加油即可,並送我回家,當大家都跑出來看時,車子卻不能倒退;我質問車商,他反問我,140元能買到什麼好車?此時我體會到美國人劣質的一面。拿到駕照後,到一家熱狗店打工賺外快。四月初春假,美國總統甘迺迪邀請外國學生到白宮後花園午餐,我是少數來自台灣的被邀請者之一,一學期過去,成績表現得不錯。暑假期間,跟我姊姊一起到紐約,她留在市內,我則到紐約上州的避暑勝地打工,當服務生,也把部分賺來的錢交給姊姊。暑假過後,本來打算回馬里蘭,但紐約是個大城市,也是台灣同鄉會及台獨人士聚集的地方,為台灣人服務的意念自心中湧現,於是住進台灣同鄉會俱樂部,並打算回紐約大學法學院唸書。有一次搭地下鐵時,遇到台大法律系高我一屆的學長蔡文雄,他剛自哥倫比亞大學法學碩士畢業,他告訴我,他想到紐約另一所法學院攻讀博士,因為紐約大學每個學分四十五美元,紐約法學院則為三十美元。1961年九月我們決定一起去唸紐約法學院。

1962年底,美東台灣同鄉改組,熱心人士提名我當會長。當時我才二十八歲,正在準備畢業考試,我母親則來信期許我能薪火相傳,要我回台任教職,使我處於進退兩難之境。但我認為回去只能對鄉里有貢獻,對整個國家社會並無多大助益。最後正義感驅使我選擇接受同鄉會會長的提名,而在聖誕節的大會上被選為會長。

在半工半讀之下,於1963年二月修完法學碩士,(LL. M. 在美國有JD學位者才能申請工讀,但大陸法國家的法學士與JD視為相同),終於再回到紐約大學唸法學博士(JSD, LL. M 修完者才能攻讀)課程,白天則在一家名海商法律師樓上班。1963年底,因為朋友的介紹,到日商美國公司上班,但因為公司工作繁忙,常要加班,因此念了一年半的博士班即中斷。

在我任職美東台灣同鄉會會長時,在曼哈頓96街附近設立美東台灣同鄉會會館。學生只要付美金二元,即可打地鋪睡覺。同鄉會的宗旨乃為台灣來的人服務,並於聖誕節時,辦一千人以上的聚餐會,謝南強兄(謝國城之子)許多助手,用小電鍋煮大鍋飯、燒咖哩雞及做潤餅等還有其他家鄉味的美餐,電鍋保險絲不時燒斷,結果南強兄也沒有吃晚餐,因為太好吃都被吃完。一年也舉辦郊遊四次及舞會多次,在任期間,經由同鄉會的聚會及本人的協助,使很多男女同學因此成為眷屬,我則還是光棍一個。1963年後,由現任中央研究副院長楊祥發博士接任會長。至1970年,我再度擔任會長,當時由紐約、芝加哥、洛杉磯等同鄉會組織成全美台灣同鄉會,由全美三十五個分會,從各地選舉會長,定分別從紐約、芝加哥、洛杉磯、休士頓及華盛頓特區選出五個執行委員,我是第一任創始會長。每期發行約一百頁的會刊,包括全美動態。當年彭明敏冒著生命危險離開台灣到美國,鄭自才及黃文雄刺蔣的事件,都發生在我的任期內。同鄉會的登記在美國是一非政治、非營利的團體,我身為會長,被列入黑名單,不能回台,而且我在台灣的所有財產皆被凍結,感到相當無奈。

我深覺少數民族包括台灣人,要在美國生存,除了全美台灣同鄉會外,應有商會的組織,於是我在1976年組織紐約台灣商會,推選蔡仁泰(現任亞細亞銀行董事長)為會長,我擔任副會長。沒想到連商業性組織,也被當時領事館視為外圍組織,實在令人難以了解。以後一方面公司工作繁忙,除了幕後幫忙外,也默默耕耘,和彭明敏教授保持聯繫,他是我畢業論文的指導教授,一生奉獻民主,為台灣民主化而運動。1992年彭明敏回到台灣,我提供辦公室、車子並設立彭明敏文教基金會基金,出錢出力,幫助他成為總統候選人,並順利參予台灣民主化的過程。

家庭方面,我太太楊璃莉,她的父親楊基振,台中縣清水楊家望族,是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因成績優秀被派到滿州國服務。光復後回台,服務於台灣鐵路局。她在北平出生,五歲就開始學鋼琴,小學畢業考進台北第一女中,畢業後考入藝專,只唸一年就以天才兒童身分到日本桐朋音樂學院的高中部,然後大學部畢業。畢業回台後與鄧昌國,一個鋼琴,一個小提琴,兩個人合作舉辦巡迴台灣全島演奏,然後赴美留學,拿到紐約曼海音樂獎學金。我們在紐約開始交往,1967年聖誕節那一天訂婚,1968年六月正式結婚,婚後在家相夫教子並教琴。

1970年我的女兒鄭雅平出生,她賓州大學畢業後,進入聖路易斯的華盛頓大學醫學院,1996年獲得醫學博士。當年六月與台灣斗六名醫劉滄波的公子劉鴻廷(與我女兒同是賓州大學畢業,畢業後進入加州大學舊金山醫學院,獲醫學博士學位,現在於洛杉磯當眼科住院醫生)結婚,現在在洛杉磯當主任住院醫師。1972年長子鄭嘉文出生,史坦福大學電機學士及碩士畢業後,現任AMD公司資深半導體設計師。次子鄭嘉勇1976年出生,今年獲得普林斯頓大學文學士及最高榮譽畢業論文獎,已獲史丹福大學法學院入學證。

我回來以後,延續父母對社區的造福,把上一代的努力發揚光大。松山從過去的十三庄,到現在高樓大廈林立變化很多。松山市具有發展潛力的新社區,我們有一很大的空間重建松山。校友會推選我為第一位理事長,我感到相當榮幸,希望將過去松山校友的資源整合,為學校、社區及百姓服務,同心合力再創造松山地區的第二春。

鄭義和

學歷:松山國小畢業

台大法律系畢業

美國紐約法學院碩士

經歷:全美台灣同鄉會創始會長

鄭李足文教基金會董事長

東方出版社常務董事

彭明敏文教基金會常務董事

松山國小校友會理事長

鄭義和擔任校友會理事長,林清波擔任主任委員

鄭義和擔任校友會理事長與會員合影

鄭義和先生